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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药苦,蜜饯却也甜
    于江阴城城西一隅,一处荒废许久,据说是闹鬼闹的很是凶的鬼宅地底下。

    被尊称为罗大师的丑陋男子,从闭目盘膝打坐当中睁开了眼,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用衣袖随意擦去鼻涕,这位罗大师望向身前哪怕奄奄一息,却仍然野性难消,只有小拇指粗细的一条血蟒,满眼苦涩。

    “哎,早知那荒庙有凌云派的捕蛇人出没,打死我都不会把最为得意的作品派出去。”

    想到荒庙折损了的那几条他最为得意之作的血蟒,这位罗大师满脸心疼同时,眼中又有恨意汹涌。

    “等老夫将这条血蟒驯服,交了差,再去把那小子给抓来,完成老夫毕生杰作。捕蛇人又如何,凌云派又怎样,到时候哪怕血教也管不到老夫头上。你们就算再厉害,老夫远走他乡,难不成你们还能追来不成?”

    言罢,罗大师转头看向在他身旁,犹如木头似的站立,一动不动全身为衣袍所遮盖之人,眼底有异样眸光闪烁。

    却在这时,通往丑陋男子这间密室的通道,传来一连串细碎脚步声。

    罗大师面色刹那为之一变,慌忙起身,走出密室。

    画面一转,来到第七日的颜府这边。

    距离客栈刺杀,已经七日时间过去,徐宁也是昏迷了七天七夜。

    “徐叔,李家那边有何反应?”颜汐月端坐在床畔,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躺在床上气息平稳,却昏迷至今的徐宁,眼底难掩忧虑之色,轻声问道。

    徐大彪立于一侧,闻言恭敬答道:“李家家主传出话来,说是已经将李如锦逐出家门,而后便闭门谢客,无论何人登门拜访,都一律不见。”

    颜汐月微微点头,应了一声,而后起身站起,踱步至窗台前,望着窗外,似是自言自语,又好似是在问徐大彪:“这次我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客栈刺杀,颜汐月其实早有预料。

    从始至终,选择走南城县,都是她所布下的一个局。

    南城县群山环绕,只有一条出路。

    看似是她颜汐月的死地,反过来,又怎么不会是宵小之辈的死地呢?

    布下这个局,颜汐月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为引出刺杀她之人到底是谁;

    其二便是她想要试探徐宁,一路走来,真心还是假意,能否可信。

    只是不料,这个呆子,会以命相护,劫持了李如锦……

    每每想到此处,颜汐月都会芳心大乱。

    徐大彪看了眼重伤昏迷不醒,躺床上的徐宁。

    几天前,南城县那庸医还说徐兄弟已然无治,只管回去料理后事便是。

    谁曾想,棺材还没运到江阴城,路途中,有个听力很是了得的护卫,守夜时,觉得很是奇怪。

    他听到棺材里有呼哧呼哧,拉风箱似的急促喘息声。

    棺材,呼吸,死人这三点加一块,只要是个正常人,第一时间恐怕想到的都会是诈尸了。

    为此,整整一晚上都闹得沸沸扬扬。

    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更有甚者,特意跑到附近镇子上,连夜请来几个道士。

    什么捆尸绳,糯米,黄符,金钱剑,黑狗血,公鸡血,墨斗线……

    现场乱七八糟,做了一堆准备,气氛紧张打开棺材一瞧。

    有个手抖胆小的,都不等吩咐,棺盖一开,他就一盆黑狗血泼进棺材里。

    将徐宁给浇了个狗血淋头。

    也就是到这,众人才发现,闹了个大乌龙。

    压根就没什么诈尸,而是徐宁还活着。

    好端端一个活人被装进棺材里,差点没被闷死,不喘才怪。

    回到江阴城后,徐大彪为此特意又跑了一趟南城县,将早先那庸医吊起来抽打了一顿。

    颜汐月回到江阴城后,第一时间便延请全城最好的大夫,为徐宁诊治。

    只是如今伤势虽说稳定下来,但就是迟迟不见人醒过来。

    问了前来治病的大夫,个个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说什么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是否能醒来,那就得全凭天意。

    徐大彪收回思绪,目光转向桌上那碗尚有余温的汤药,端起,行至颜汐月身后,轻声言道:“汤药快要凉了,小姐,还是先把这汤药服下,莫要浪费了徐兄弟一片良苦用心写下的药方。”

    颜汐月轻轻咳嗽了几声,而后接过装着汤药的瓷碗,目光依旧投向窗外,一言不发。

    许久过后,颜汐月方才一口喝下瓷碗装着的汤药,眉头都不带动一下。

    颜汐月反应如此平淡,非是汤药不苦。

    相反,徐宁所开的这副药方,苦涩远超她往昔所尝任何一剂。

    以往的时候,可以一次又一次喊着好苦啊,徐叔则会在后面,不厌其烦说着“良药苦口,利于病体”。而后,周叔总会笑眯眯递来一颗蜜饯,消解那份苦涩。

    这样的日子,就连颜汐月自己都记不清重复了几番,喝下过多少让人苦到舌头都为之发麻的汤药。

    药苦,蜜饯却也甜,只是。

    徐大彪接过瓷碗,再没有说起过那句“良药苦口利于病”,也没有了喝下苦涩难以下咽的汤药后会及时递过来的那颗蜜饯。

    颜汐月想哭,却又哭不出。

    这几天,她已经流够眼泪。

    最亲近之人的背叛,亲生父亲的欺骗,以及。

    颜汐月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不再逃避,而是转而望向躺床上昏迷不醒的徐宁,声音有些哽咽:“徐叔,我要不要告诉他真相?要是他知道了真相后,会不会因此而恨我?从此之后,再不理我了?”

    正埋头捣鼓着些什么的徐大彪,闻言动作一顿,沉吟许久后,方才说出那句让颜汐月耳熟能详的话来。

    “良药苦口利于病,有些事,有些坎,你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就一定不会朝着你心中所害怕的反方向去发展呢?”

    “来,吃颗蜜饯先。”

    颜汐月哇的一声,再无法绷住,哭了起来。

    徐叔手里,拿着的,也是一颗蜜饯。

    心中的委屈与恐惧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是啊,有些事,有些坎,看似高不可攀,难如登天。

    却也仅仅只是看似,倘若你不去尝试,这“看似”两个字将会让人抱憾终身。

    逃避没有用,只会在心底滋生恐惧,蓝天白云带走的只有时间,恐惧只会沉淀下来心底生根发芽。

    “我说,咱能不能别唠了?给口水喝行不?我渴啊!”

    一道颤巍巍,很是虚弱不堪的声音,忽然从床那边传了过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二人齐齐扭头望去,就见徐宁口干舌燥,嘴角都干裂起皮,伸长了脖子,伸着一只手,朝着他们这边软绵绵摆动着。

    发出无声抗议:这还有个病患呢,能不能看过来,关心关心我的死活,给口水喝呀!

    徐大彪激动莫名,一个箭步冲到近前,握住徐宁软绵绵摆动的那只手:“徐兄弟,你可算醒啦!”

    “登徒子,你醒啦!”颜汐月前一刻还哭着,转瞬间又笑了起来,丝毫不管徐宁死活,扑到他身上,小粉拳砸他胸膛。

    两人是喜极而泣,徐宁却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手疼,感觉快被捏碎了。

    胸是又闷又疼,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救……救命!”

    双重打击下,才醒过来的徐宁,干嚎一声,眼睛一翻,竟又晕了过去。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愣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急忙呼唤大夫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