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炮直轰周恒!
    这才是程安的最终目的。
    别说小吏不甘心。
    就算他肯乖乖认输,程安也不会轻易罢手。
    “哈……”
    “哈哈哈!”
    众学子闻言纷纷笑出声。
    接着。
    笑声越来越大!
    那一声声嘲讽就像一个个小巴掌,抽得小吏直想吐血。
    心中更是涌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他有种预感。
    自己就要完了!
    “也罢!”
    “既然一首不行,那就再作一首,总会赢的……”
    程安原地走了三步。
    众人纷纷惊讶,下意识闭上嘴。
    可谁知。
    他忽的抬头看向小吏,咧嘴笑了。
    “汝可知,吾可三步成诗?”
    “……”
    好狂的娃娃!
    众人被这句话噎得直瞪眼。
    这小子的确有些本事。
    可狂傲也是真的!
    难道这就是神童吗?
    有才者,大多恃才傲物!
    程安此刻就是这副模样,瞧着还有些欠打。
    他收起笑容。
    随即开口:“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念完这首诗。
    程安略微停顿了一下。
    不禁想起了当年埋头苦读的学生时光……
    此刻只想高声狂喊一句。
    九年义务好啊!
    哥苦读二十年,腹中诗词何止三百首?
    也就是他如今年纪太小,许多意气风发的千古绝句还不敢展露,否则定要让这些人见识、见识……
    什么叫‘秃了头的文科生’!
    而这时。
    县院门前早已静止。
    没人说话。
    无数双眼睛定格在程安脸上,仿佛能把人射穿。
    包括杜修。
    他愣愣的瞧着程安。
    心里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这是我的学生?’
    ‘这是老夫教出来的学生?’
    以前总有人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而杜修却认为……
    学生能不能成才,还是要看老师够不够用心。
    可现在他信了!
    单单只是这两首诗。
    他就是教一辈子书也教不出来!
    一句话,
    天才无师自通!
    而程安此刻却异常平静。
    “还不行吗?”
    他瞧了眼有些发痴的小吏。
    “无妨……”
    “那便再来一首!”
    没等小吏回神儿。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
    念到这儿。
    程安故意停顿了一下。
    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上,一字一顿道。
    “农夫犹饿死!”
    嗡!
    冥冥中。
    众人只觉得脸颊火烫。
    像是被谁狠抽了一巴掌。
    “他……”
    有人面色尴尬的张张嘴。
    “这是在映射吗?”
    “讥讽某些人尸位素餐?”
    这是地图炮啊!
    此诗一出。
    天下多少官员得吐血?
    包括他们这些刚刚踏入文坛的读书人……
    大家读书为了什么?
    剥削吗?
    “也罢……”
    等了少许。
    程安打破了沉默,叹道:“看来这平谷县衙里有能人啊!便当我学艺不精,这院试……不考也罢!”
    “走吧先生。”
    杜修机械性的回头。
    有些迟钝道:“去、去哪儿?”
    “回家啊!”
    程安笑得灿烂。
    他知道。
    就算自己今天做再多的诗,恐怕也无缘院试了。
    小吏不会认输的。
    而于他而言……
    科举也不是必选项。
    只要有本事,在哪儿不能发光?
    与这口‘气’比起来。
    科举算个屁!
    接着……
    他洒脱笑笑:“既然平谷县容不下学生,那咱也不必强求!读书是为了明理,若因此失了良心,倒不如做个凡人。”
    啪!
    又是一巴掌。
    在场学子们各个羞愤难当。
    大家寒窗苦读多年,难道就是为了将来跟小吏这种人为伍吗?
    当然不是!
    即便是……
    也不能承认。
    所以他们只能捂着脸,就当这巴掌打得不是自己。
    “可……”
    杜修面色动容。
    科举啊!
    一辈子的前程。
    不要了?
    ……
    院试继续。
    官府的考试不会因为某个人的退出而改变。
    可程安这个名字,却从此刻起扎在了现场每个人的心里,以至于接下来的院试,也变得死气沉沉。
    路上。
    一大一小两个人并排走着。
    杜修几次想开口。
    却只能叹息。
    “油饼!”
    “香喷喷的油饼嘞!”
    一声叫卖打断了思绪。
    杜修恍然回神。
    拉着程安走到小摊前,摸出两文钱递过去。
    “来两个大的!”
    “好嘞。”
    接过油纸包。
    杜修把油饼塞到程安手里。
    笑容温柔:“吃,就算不科举了,也要先吃饱饭再说,以后只要老夫活着,必不会饿着你!”
    程安捧着比脸还大的油饼苦笑。
    “太大了,吃不完呢。”
    “那就兜着走……”
    杜修摸了摸他的头顶。
    眉宇间全是温情:“以前为师总觉得,读书人大多缺情少义,可你却不一样!你肯为了老夫自断前程,为师岂能不护你?”
    真诚最杀人。
    杜修此刻除了愧疚更是感动!
    一个八岁的孩子,肯为了自己跟县太爷开炮,更不惜堵上一辈子的前程,就为给自己出口气。
    此等重情重义的学生。
    谁能不动容?
    程安也不扭捏,捧着油饼大口吃着。
    又忽得叹了口气:“能否科举倒是无所谓,只可惜辜负了大师姐的期望,她若是知道,定要伤心了吧?”
    “卿卿?”
    杜修脚步骤停。
    又回头蹙眉看了眼程安,试探道:“他是你师姐,却也更是家人!你做得对,卿卿自然不会苛责。”
    “诶?”
    “先生你看……”
    也不知程安听懂了没。
    他忽的指向前面的一家胭脂铺子,转言笑道:“咱们去给师娘、卿卿姐带些礼物回去吧?”
    “你师姐才多大?”
    “她用不着那些,也不喜欢……”
    杜修又严肃起来。
    看程安的眼神也逐渐复杂。
    “咋能不喜欢呢?”
    程安坚持道:“女为悦己者容!这天下女子皆爱惜容貌,而师姐更是顶顶漂亮的女子,也更该好生呵护才对。”
    杜修呆了一瞬。
    好一个‘女为悦己者容’!
    不由他反应。
    程安已经跑进了胭脂铺。
    出来时。
    手里还攥着一根很普通的桃木簪子。
    “乱花钱。”
    杜修微微不悦的嗔了一句。
    又没好气道:“你一个娃娃才几个零花钱?就算要买,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花钱才对……用了多少?老夫给你。”
    “不用。”
    “这是我给师姐的礼物……”
    程安小心翼翼将木簪放进怀里。
    又露出天真的笑容。
    “心意也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