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芝下葬的第二天。
    程小远走了!
    听村里的玩伴说,昨日祭拜完母亲后,他又回了一趟程家,与老韩氏拿了些盘缠后,便再也不知去向。
    之后的三年里……
    大家也再没见过他!
    秋风萧瑟。
    程安依然和小时候那样,喜欢蹲在田边捏土坷垃。
    那青涩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棱角。
    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
    不多时。
    郭精和吴忌快步跑来。
    “公子……”
    “打听到了,那人叫朱尧!”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乡试了。
    可今年最受瞩目的学子却不是程安,而是去年,县里新晋的一个天才神童。
    据说十二岁就考上了童生。
    而且!
    他今年也会参加乡试。
    “十三岁考秀才……”
    程安戏谑的笑笑:“咱平谷县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他算个屁呀?”
    郭精略带讨好地笑道:“您当年可是八岁就考上童生了!况且,他这个‘童生’咋来的?懂的都懂!”
    “所以呀!”
    “管你多大的本事,都不如会投胎……”
    程安玩笑了一句。
    又话锋一转道:“算了,管他是魔是鬼,只要不碍咱的事儿就行!回去收拾吧,明日起程。”
    “是!”
    二人恭敬点头。
    几年的相处下来,大家也算熟识了。
    可等你真正熟悉了这个少年后,就会发现……
    他看似随和,性格却执拗的很。
    而且谁也别想轻易左右他的想法!
    ……
    “这就走了?”
    “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呢嘛……”
    刘翠云低着头收拾着行李,语气中满是不舍。
    程安苦笑道:“娘,此行路途遥远,而且乡试不比院试,规矩多的很,去晚了我怕来不及准备。”
    “娘知道。”
    “可就是……”
    刘翠云声音有些哽咽。
    儿行千里母担忧!
    除了老韩氏……
    天下当娘的恐怕都是这个心理。
    尽管知道儿子没多久便回来了,可一想到那么远的路,她就两百个不放心,更怕中途再发生什么危险。
    “放心吧娘!”
    程安和声细语的安慰着:“这次不仅我一人,郭精、吴忌还有县衙的刑差头也会跟着,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刑差头不是总巡捕吗!”
    “他要跟你去考试?”
    爹娘愣了一下。
    离别的哀愁被抛诸脑后。
    “是呀!”
    程安点点头,故作为难道:“让一位总巡捕护送儿子去考试,这份人情……咱家欠大了啊!”
    两口子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是人就怕亏欠。
    尤其是人情!
    它不像是财物,而且‘利息’不固定。
    “所以呀!”
    程安趁势转移话题道:“您二老就放心吧!这次去尧州绝对安全,若是顺利的话,最多两个月就回来了!”
    刘翠云下意识点头。
    又恍然道:“那你要记着吃饭。”
    “好!”
    “还有……”
    她语气匆忙,生怕少说半句。
    “要多喝热水,否则会生病的。”
    “好!”
    “衣服也要勤换洗,若是不方便就买些新的,别怕花钱!穷家富路,这个时候可不能省……”
    听着母亲没完没了的‘唠叨’。
    程安不禁红了眼眶。
    他轻轻扭头。
    看着窗外的落叶,‘平静’道:“恩恩,我又不是小孩子啦,这些事情都会记住的,您放心吧。”
    “你就是一百岁了……”
    刘翠云强忍着泪水,嗔道:“那也是老娘的儿子!”
    “行了!”
    “娘们儿家就是矫情。”
    程大山嗔了眼妻子。
    可转言却道:“外面可不比家里,跟人说话要客气,遇到啥事儿千万不要冲动,能忍就忍。”
    ……
    翌日。
    一家三口来到村口。
    吴忌、郭精两兄弟,和邢玉森已经到了。
    虽没穿官服,却也气势十足!
    夫妻俩这才安心了不少。
    “幺六儿……”
    “等等!”
    程安刚要起程。
    回头却看到不少乡亲们匆忙赶来。
    “给!”
    “拿着路上吃。”
    牛婶儿拎着一只小篮筐,不由分说的塞给程安。
    里面装着不少干粮。
    还有十几个刚煮熟的鸡蛋……
    在乡下。
    鸡蛋绝对是稀罕物儿。
    漫说是平常。
    就算逢年过节,各家也舍不得多吃。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鸡蛋绝对是各家东拼西凑来的!
    “不用了婶儿……”
    “我有盘缠的。”
    无事受人恩惠,这让程安有些不自在。
    “你的是你的。”
    “这些却是大伙儿的一片心意……”
    牛婶儿不容拒绝道:“咱河西村好容易出了个神童,大家脸上都有光呢!所以一定要好好考,争取中个秀才回来!”
    “娘。”
    “您看这……”
    程安苦笑着看向母亲。
    刘翠云也不禁动容道:“既然是乡亲们的一番心意,那就收着吧,好好考,也给咱河西村争一口气!”
    谢过了乡亲们。
    程安终于踏上了旅程。
    可没走多久。
    “吁!”
    吴忌忽的勒住缰绳。
    回头道:“公子,前边儿有人,像是在等您呢。”
    官道旁。
    一架熟悉的驴车停在路边。
    程安愣了一下。
    然后匆忙跳下马车,笑着跑过去。
    “顾伯伯……”
    “您怎么来了?”
    顾长青笑着道:“你赴尧州赶考这么大的事儿,老夫怎能不来?”
    “原本姐夫也想来送送你的……”
    “不过他这人你也知道,惯爱端架子!”
    程安哑然失笑。
    作为先生。
    杜修无疑是最称职的!
    可作为长辈,这老头儿就显得不那么可爱了,平时总爱板着脸,一言不合就是各种说教。
    “好了!”
    “此行路远,老夫就不耽误你了,不过……”
    顾长青扭头看了眼车厢,笑着道:“这俩丫头好像还有话想对你说,你们聊吧!”
    等他走远了些。
    两姐妹迫不及待的从车厢里出来。
    顾晓柔红着脸道:“程安,你这次是要去与表姐相见了吗?”
    “嗯。”
    程安尴尬点头。
    “那……”
    顾晓柔有些犹豫。
    而顾晓月却抢先问道:“那你还回来吗?”
    “又或者……”
    “若是表姐答应要嫁给你,你是不是就不要我和姐姐了?”
    还得是你啊!
    程安被这两句‘虎狼之词’,雷的瞬间外焦里嫩。
    结巴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反正我不管!”
    顾晓月嗔道:“你看了我的裙子,就要娶我!还有姐姐……”
    “她这般中意你!”
    “你忍心看她难过吗?”
    这是什么逻辑?
    你土匪啊!
    程安一脸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可这次……
    顾晓柔却破天荒的没有退缩。
    只是静静地低着头,似乎也在等待程安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