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不喜杨柳儿。</br>他有时进宫，会遇见那位成安郡主。</br>她多智近妖，极是会讨好，煽动人心，哄得满宫都疼她。现在不止是圣上，就连宫里的宫人现下说起她时，嘴里也无有不是。</br>杨柳儿也在旁人口中听说过谢昀。</br>是年关各地藩王携家眷进京时，她从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平阳郡主口中偶然提及。</br>谢昀的声名很广。</br>他父亲定远侯爷战功赫赫，很得圣上器重，他膝下只有一子一女，所有人都以为谢昀会承他父亲的衣钵，做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br>但谢昀却并不是如此。</br>相较于将军，他显然更想要考科举，入朝堂。</br>“听说他很厉害呢！”</br>平阳郡主虽常年不在金陵，但她每年都回京面圣，金陵城里的事她比杨柳儿知道的还多些。</br>“我有个哥哥，也在国子监上学，那里的老师都可喜欢谢昀了，他的功课骑射也都是年年第一的。”</br>年幼单纯的孩子总是对厉害的人抱有一份崇拜在，说起他时也会将那崇拜展现在面上。</br>只是杨柳儿兴致缺缺。</br>“是吗？他真厉害呀！”</br>她随口笑着敷衍平阳郡主。</br>心里却是道：谢昀厉不厉害，和她有什么干系。</br>她一向对自己无关的事都是如此，毫不在意。</br>何况，她对谢昀向来没什么好感。</br>这宫里的人大多都喜欢自己，因着自己嘴甜好说话，没有主子的架子。她待人和善，旁人自然也和善待她。</br>只谢昀不是的。</br>两人总有在宫道相见的时候，杨柳儿记着这个初入宫时便见过的小哥哥，兴致冲冲上前来和他搭话，“我记着你，你是定远侯爷的儿子。大哥哥，你还记着我吗？”</br>那时她初进宫，对每个人都展现出极大的善意，好叫他们都喜欢自己。</br>这样自己在这宫里才能如鱼得水的生活下去。</br>若是旁人听了她这样攀交情的话，会谄媚笑着，受宠若惊应，“原来是成安郡主，我自然记着成安郡主。”</br>可他只是冷冷的，抬手向她行了个礼，“见过成安郡主。”</br>语气格外客气，疏离。</br>倒显着她这个成安郡主是上赶着攀附他。</br>杨柳儿的笑缓缓落了下来，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唤他起身，“不必多礼。”</br>他从善如流起身，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br>浑然将她这个成安郡主半点没有放在眼里。</br>旁边的小宫人替杨柳儿抱不平，“他这是什么态度？郡主你好声好气同他说话，他反而这样傲娇不理人。这真是郡主您好说话，若是换了旁人定要狠狠苛责于他。”</br>她当然好说话。</br>不过温柔一笑，“没关系，想来是他性子如此而已。”</br>但谢昀性子不是如此。</br>她有好几回出宫回七皇子府的时候，看见他同国子监的监生们走在一处，他是极惹眼出挑的那一个。</br>监生们高谈论阔说话，他有时也会微微颔首应几句。</br>虽不多话，却也瞧不出疏离来。</br>有时他恰巧看过来，两人对视，他眼神立刻冷漠下来，转过眼去，一副与她不愿多攀扯的模样。</br>监生们瞧见她，过来行礼，他这才跟在后头顺应行礼，也是冷漠至极的模样。</br>他向来如此，将自己对她的不喜明晃晃袒露在面上。</br>杨柳儿纵是再迟钝，也能感应得出来。</br>何况她并不迟钝，她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小姑娘，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谢昀，惹得他不喜。</br>细想想，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br>两人平素交集不多，说过的话也寥寥可数，她实在不知自己是哪一步行差踏错了去。</br>想不出来，便不想了。</br>杨柳儿不是会为难自己的性子。</br>她直接趁着谢昀独自一人时，将他堵在必经的巷道里问，“我是哪里得罪了大哥哥？大哥哥好像不是很喜欢我。”</br>她嘴甜，遇见人便是“哥哥姐姐”的喊，声音软糯可爱，旁人听了都欢喜。</br>只他蹙眉，“成安郡主慎言，我没有郡主这样的妹妹。”</br>他还要往后退一步，转身想离开。</br>杨柳儿偏上前，再次将他拦下。</br>这一次，她也不装了，直截了当的问，“谢昀，我是何处得罪了你？你为何总是这样待我不喜？”</br>他不欲与她牵扯，“我没有待成安郡主不喜。”</br>“你说谎！”</br>杨柳儿身子虽小，却是寸步不让。</br>她不让，谢昀也不能擅闯，毕竟她是成安郡主，只是眉眼间是无奈和嫌恶，“郡主将我拦在这里是想要如何？”</br>“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便放了你。”</br>她人虽然小，可仰头看过来的气势却足足的，是成安郡主这个身份自带而来的压迫和侵略。</br>这才是真实的她。</br>她一直遮掩得很好，没叫人瞧出来过，只叫谢昀现下看见了。</br>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若我执意不肯呢？”</br>他也是头一次在外面展露这样的自己。</br>在所有人面前，他虽是性子冷淡些，却极是有礼有节的小郎君，说话做事也是妥帖周全，叫人瞧不出半点纰漏的。</br>便是他的母亲楚夫人，也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恶劣的，伪善的，将自己的坏袒露无疑。</br>杨柳儿到底斗不过他，便是个子也矮上他大半截。</br>两厢一比较，她气势全无。</br>只是到底气不过。</br>正巧远处有几个监生结伴往这处来，杨柳儿眼眸一转，“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便开始哭。</br>那几个监生循声看过来，连忙过来扶她，七嘴八舌的关怀她，不免问起她是怎么跌倒的。</br>杨柳儿边哭边看谢昀，“是……是大哥哥推我……他说我挡了他的路……”</br>小孩子冤枉人的法子很简单直白。</br>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会通过撒谎来冤枉人。</br>那几个监生当即瞧着谢昀的眼神都不对了，“琢章兄，你怎么能欺负成安郡主，她还这么小……”</br>“是啊！琢章兄，快来跟郡主道个不是。”</br>当然也有替他说话的，“是不是误会了，琢章怎么可能会推郡主，想是郡主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