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外一阵阵杖责的声音传来,太学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院正,在皇权威严下也不那么体面了。
听着自己太傅被杖责的声音,站在萧泽旁边的大殿下君翰,眼眸间掠过一抹不忍。
这一丝不忍被萧泽看在眼里,他抬起手搭在了自己儿子的肩上。
“身为帝王,即要有仁慈孝道,更重要的是要有御下之术。”
“你若强权,下面的人才肯听你的,不然偌大的王朝你根本治理不了。”
君翰却回想起之前王太傅曾经对他说的话,仁者无敌那四个字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此时与自己父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间君翰的眼眸间掠过一抹迷茫。
可身子却是下意识想要逃离身边的父皇。
萧泽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孩子的变化,缓缓起身走到了窗边,看向了外面渐渐落进来的血色斜阳。
他低声道:“你是朕的儿子,你也是大齐帝国的皇子,甚至有可能是未来大齐帝国的掌权者。”
“心慈手软,妇人之仁,绝不是你走下去的根基。”
“父皇将你的母妃送出宫去,也是有父皇的道理的,假以时日你会明白父皇的苦心。”
萧泽缓缓转身,突然心口一阵锐痛。
他不禁踉跄着向前扑倒过去。
君翰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冲到了父皇面前,可他小小的身体哪里能撑得住两个人的重量,父子俩齐刷刷倒在了地上。
门口的汪公公和小成子惊慌失措跑了过来,将父子两扶了起来。
所幸萧泽倒的时候还有些理智和分寸,没有伤到自己的儿子。
君翰紧紧抓着萧泽的胳膊不禁哭了出来:“父皇,您怎样?父皇,您不要吓翰儿!”
自己儿子那急迫的眼眸不似作假,萧泽莫名心头微微一暖。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低声笑道:“些日子父皇又睡不着了,心悸的毛病,已经很多次了。”
“来人!带大殿下回偏殿休息。”
小成子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拉着君翰的手,走出了养心殿。
外面的护卫们也是面面相觑,皇上以前也有过心悸的毛病,可这一次竟是来势这么凶险,毫无征兆,人就倒下了。
汪公公眼眶微微发红,将萧泽扶到了椅子上,忙命人去太医院传太医。
萧泽让涌进来的朝臣和那些护卫滚出去,他现在心烦的很。
这倒霉的身体怎么越来越不成了,感觉做什么事都没什么力气。
萧泽命人将养心殿的门关了起来,听着外面杖责的声音也有些烦闷。
他中途改了口谕,不管有没有打够板子,都让他们停止行刑,让那些人滚出去。
太学的院正等人倒是松了口气,平白捡了一条命回来,也不敢打搅养心殿里的皇上纷纷退了出去。
一时间养心殿安静至极,汪公公跪在了萧泽的面前,紧紧抓着萧泽的胳膊,生怕他再一次摔倒。
萧泽手撑着龙座的扶手,眉头紧皱,突然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缓缓道:“朕是不是大限已到?”
萧泽话音刚落,汪公公狠狠吓了一跳,连忙磕头道:“皇上鼎盛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这些日子,皇上操心的事情太多,好好休息便是。”
“呵!”萧泽冷笑了一声,“千秋鼎盛?”
自从他用刀子刺死了纯妃,像是遭了报应似的,每夜不能安睡。
如今更是因为长久的失眠,而得了心悸之症。
周玉不停的找药,用药,几乎使出浑身的解数,也只能缓解而不能彻底根除萧泽的病症。
萧泽明白自己的身子已经彻底垮了,他忍住了咽喉处喷涌而出的血气,紧紧抓住龙头扶手缓缓道:“宣礼部侍郎。”
“明日朕要在朝会上宣布一件事,朕要封君翰为太子。”
萧泽话音刚落,汪公公脸色微微一变,心头不禁感叹万分。
这大概是宁妃娘娘最喜欢看到的结局了吧。
虽然倒下了一个沈家,赶走了一个宁妃,但是大殿下却得到了太子的身份。
而且瞧着皇上这意思,应该是着重去培养的。
以后后宫其他嫔妃即便能生得出孩子,也已经大势所去。
“还不快去宣召,愣着做什么?”萧泽的眉头皱着,心口的剧痛让他难以忍受。
他有时候疼得厉害,想要发疯似的杀戮,可理智又将他内心邪恶的念头狠狠压制了回去。
不多时礼部侍郎匆匆走了进来,萧泽仰靠在龙座的椅背上。
他说一句,趴在地上的礼部侍郎便写下一句。
不多时封君翰为太子的诏书便已经写好,萧泽将那诏书拿在手中,凝神润色了每一个字。
他很是满意,随即用玉玺盖了章,只等明日昭告天下。
就在萧泽准备封大殿下为太子时,这个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后宫。
宝珠带着消息匆匆走进了长乐宫的内殿。
钱?此时正坐在绣架边,凝神绣一枝并蒂莲。
她有时候觉得这时光当真是耐人寻味,之前她喜欢周游大齐的各个地方,跟随着父亲和兄长的商队,过着快乐无忧的日子。
让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做女红,磨练绣工还不如将她杀了。
如今进宫以后,她做了很多自己之前非常不喜欢的事。
每当她愁苦至极无法疏解心中郁闷时,便会在绣架上绣她的并蒂莲。
渐渐钱?这并蒂莲的绣工在整个后宫都能数得上的。
此时并蒂莲只差最后一瓣花瓣就绣好了,眼前这一枝并蒂莲虽然绣得分外漫长,却是钱?最中意的。
突然宝珠疾步走了进来,跪在了她的面前。
“何事这般慌张?”钱?停下了手中的针,垂眸看向面前跪着的宝珠。
宝珠没想到主子现在还能悠哉悠哉地绣花,她忙上前同主子行礼道:“启禀娘娘,刚刚皇上晕倒了,随后命礼部侍郎进宫撰写诏书,即将在明日册封大皇子为太子。”
钱?顿时愣在了那里,随即冷笑了出来:“好啊,沈榕宁终于得偿所愿了。”
宝珠暗自腹诽,好什么好,人家的儿子立了太子,自家的儿子马上就要病死了。
宝珠小心翼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没敢将这句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