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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1章 不能让夫人知道杳杳
    琥珀传“三爷来了”时,浅黛简直受宠若惊。

    手忙脚乱正要去带首饰,男人已进门来了。

    “爷您……”

    坐字还没出口,谢云章已径自坐下,“问你几句话,如实答。”

    “是。”

    “你上回说,我曾给你取过小字?”

    时隔多日,浅黛低垂的眼珠子转了半圈,才想起这个自己撒过的谎,“是,三爷给奴婢取的,是青山杳杳的‘杳杳’二字。”

    她答了话,却半天没听见声响。

    小心翼翼抬眼打量,男人眸光如利刃劈来,吓得她膝弯一软,狠命掐自己手腕,才没有跪下求饶。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决定冒名顶替那天起,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那从前写过的信,想必都还记得吧?”

    信,什么信?

    浅黛勉力回忆,从主母那里听过的,两人旧日的事。

    从没听过又什么书信……对了,除了那个……

    “一封诀别书,也算不得书信吧?”

    男人严厉的神情有所松动。

    浅黛便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此前虽冒领这个身份,男人却不咸不淡的,也没什么反应。

    可从他今日的举动来看,他还是在意的。

    “三爷终于想起来了吗?”她趁胜追击,“奴婢知道您娶了新夫人,如今与人琴瑟和鸣,奴婢不奢求您厚待,只是不想……不想那样的情谊,都被您给扔了。”

    说到此处,她开始落泪。

    不知是太紧张太害怕还是如何,眼泪来得无比顺畅,仿佛真是情之所至。

    暮色四合。

    谢云章坐在昏暗的屋里,看着一个略显陌生,甚至无比反感的女人,声泪俱下。

    对于梦里的“杳杳”,他本不想去深究。

    毕竟新婚妻子甚得己心,他也并无纳妾蓄婢的心思。

    可昨夜那个梦……

    那种恐慌如此深重,哪怕他根本记不起“杳杳”,只靠梦魇后的余悸,都足以叫他整日整日心神不宁。

    “那封诀别书写了什么,你复述一遍。”

    浅黛后背一僵。

    她只知道有这个东西,可到底写了什么,主母并未告诉她,想必主母自己也早已忘记了。

    阴冷的屋舍,后背却几乎要渗出汗。

    她硬着头皮开口:“许多年前的事了,您要奴婢说,奴婢也已说不出来;总归是奴婢言行不一,说了要走,如今却又赖在您身边……”

    脑后如有一根根细密的银针,刺破头皮,扎入骨血中。

    他试着把人放进梦境中,放进东厢房里。

    却没法接受。

    扶了扶发胀发烫的前额,谢云章阖目,等到心绪平复。

    才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次浅黛立刻回:“奴婢自幼跟在三爷身侧,出了府难以维持生计,故而后来又回了府。”

    “那时三爷还在跟奴婢怄气,不肯叫奴婢回来伺候,幸得主母宽待,还是叫奴婢留在了府中……”

    这是她一早就编好的谎话,她得到的旧事粗略,且没有任何细枝末节。

    独居小院的这些时日,孤枕难眠的夜里,她就一遍遍回味着。

    想象自己就是“杳杳”,自幼养在三爷身边。

    男人“腾”地起身。

    他尚未回屋换过衣裳,绯红的官袍配上肃穆的神情,衬得他威严异常。

    每逼近一步,浅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猛烈跳动一下。

    “你在说谎。”

    森寒的话语入耳,更是吓得她一哆嗦。

    “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她只能强撑着坚持。

    “既然离了我便难以维持生计,那又为何要负气离开?在我身边养了那许多年,我就是这样教你的?”此其一。

    其二还是她的说法,并不能叫自己信服。

    那种又怕又痛的恐惧,像是心被硬生生撕扯下一块。

    她若肯回来,自己又怎会同她置气,乃至叫她不得不投靠主母?

    漏洞百出,不堪信任。

    浅黛顶着他的审视,指甲已然刺破手心,却感知不到痛。

    她试图低下头掩饰惨白的面色。

    忽地喉间一紧!颈项被掐着,头颅被迫昂起,直直对上男人目光。

    “说啊。”

    他越是平静,就越是慑人,虎口越收越紧。

    濒死的窒息下,浅黛眼泪溢出,隔官袍握住男人手腕,拼命想着破局的法子。

    她想到闻蝉,想到刚成婚那两日,两人三天两头争执吵闹……

    “你变了心就是变了心,变心的人又不是我!何故……何故要这样对我……我没有做错,什么都没错!”

    桎梏喉头的大手,倏然一松。

    浅黛跌到地上,捂着差点断裂的脖颈,久久说不出话。

    眼泪不停往外溢,哭着哭着,她却忽然笑了。

    今日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步险棋。

    可她走对了。

    原来三爷不喜欢女人恭敬顺从,他喜欢这样刁蛮的,会对他使性子,会无理取闹将罪责都推到他身上。

    可还不等高兴片刻,男人忽然大步踏出屋外。

    严酷的嗓音传进门内,说的是:“关着她,没有我的吩咐,再不许她踏出屋门一步!”

    “为什么!”

    她嗓音仍旧嘶哑,想从地上爬起来,却踩到裙裾,又重重跌回地上。

    手忙脚乱朝门边爬去,手刚探出去,试图抓人衣角。

    砰——

    屋门被人从外一拉,重重摔上。

    “三爷!三爷!奴婢今日所言句句属实,你为何要关我!”

    她听见屋门落锁声,不甘地拍着门板,“三爷,三爷……”

    谢云章在一叠声的叫唤中,离开了屋后的小院。

    他还是不信,那个叫自己经年难忘的小姑娘,会是刚刚那个人。

    就算是,她若已养成如今这脾性,只会死缠烂打无理取闹,那曾经的牵肠挂肚也是白费心神了。

    ……对,对,他如今有位处处合心意的夫人。

    她什么都好,就是略霸道了一些,抓着一个曾经定过亲的女人不放,又不许他与旁的女人有半点牵扯。

    绕回朝云轩大门前,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绝不能让夫人知道杳杳这个人。

    抬步迈过门槛时,谢云章已下了决心。

    若叫她知道了,指不定是闹分居,还是闹和离。

    “回来啦。”

    听见她的嗓音,对上她的面庞,焦灼一整日的心,似乎被稍稍安抚下来了。

    “嗯。”

    闻蝉还惦记着清晨的事,问他:“昨夜到底怎么了,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