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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6章 你不过是个奴婢
    纪氏与洛氏齐齐一愣,都向闻蝉看去。

    见她从容起身行至主母面前,便自觉退到一旁,坐回圈椅中。

    闻蝉今日穿了件琉璃蓝长袄,下罩缃叶色的褶裙,发间点缀着惯带的白玉镶金花钿,配上那张挑不出错处的面容,清爽似一捧新雪。

    “母亲有何苦衷,儿媳愿闻其详。”

    总归是闹到这个地步了。

    这几个惯会忍气吞声的儿媳,都是国公夫人亲自选的。

    除了闻蝉。

    今日忽然便闹出这种动静,用脚指头想想,都知是谁在背后编排了这一出。

    她真恨极了闻蝉,年少时便害自己与三郎离心,如今又撺掇几个儿媳造反;又是个丧门星,一回来又连累自己的大郎断腿!

    “你这几个嫂嫂弟妹,莫要论出身门第高低,总归都是官宦人家,悉心教养十几年的姑娘!你呢?”

    “你不过是个自卖己身的奴婢!你怎么比得上我这三个媳妇?又要我如何放心,把朝云轩交到你手中?”

    “大房四房的身契我自会考量,至于你,过几年再说吧。”

    国公夫人作势起身,就要回里间去。

    秦嬷嬷亦将胸脯一挺,伸手道:“主母要休息了,诸位少夫人请回!”

    纪氏与洛氏面面相觑,却只看得见闻蝉一个背影,犹豫要不要替她开口。

    “母亲且慢!”闻蝉却已开口了。

    主母略显疲惫的身形一僵。

    “这么多年,母亲当真一点没变,还是惯爱捏着旁人出身说事。可知父亲捐功受封国公前,也不过军中一介勤勉军士;开国皇帝尊为太祖前,也曾落草为寇。”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母亲是高贵的侯门嫡女,儿媳却只是个贱籍奴婢出身,今日能堂堂正正,和母亲立在同一片屋檐下,不正说明儿媳有本事?”

    “较之几位妯娌,甚至母亲,难道还会不如吗?”

    国公夫人差点要冲上来,“巧言令色,你简直颠倒黑白!”

    闻蝉半步都不退,只对人福了福身,“至于您所谓的教养,儿媳有幸,七岁便受三郎躬亲教导,七年不曾有一日松懈。”

    “若母亲还不放心,前头三年在旁人家里,一大家子也被儿媳照顾得井井有条,还请母亲知人善用,莫要只以出身论英雄。”

    国公夫人眼前发黑。

    她扶住身侧的秦嬷嬷,想再寻出几句驳斥的话。

    想不出来了。

    她恨不能将人发卖出去,或是叫人将她按住,扇上几个耳光……只可惜,她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的丫头了。

    今日但凡只是任何一人闹起来,她都可以家法处置,以儆效尤。

    可偏偏,被她们三人拧成了一股绳!

    “好,朝云轩奴婢的身契,我也能给你。”

    不待众人松一口气,国公夫人话锋一转,“不过——你到底缺了爹娘教养,需到我身边学上几个月,我手把手教你持家,才可放心,是不是?”

    反对不成,便用上拖字诀。

    闻蝉不禁冷嗤,算算时辰,似乎也差不多了。

    身后门外,忽而响起小丫鬟冒冒失失一声:“主母,老太太来了!”

    要请老太太出山自然不易。

    老太太上了年纪,宁愿坐山观虎斗,也鲜少亲自下场。

    于她而言,有出息的孙辈才值得花心思。

    前阵子谢云章为震慑老太太,特意从太子府借来银枝姑姑,压了魏嬷嬷一头,老太太难免寒心,起了芥蒂。

    闻蝉以将银枝姑姑送回太子府为筹码,才得来老太太一个眼神。

    加之她与国公夫人这位儿媳,素来也是不对付的,便答应若她们这群小辈齐心,她再来做个锦上添花的。

    毕竟是家里最长的长辈,连老国公都不敢忤逆的老太太。

    国公夫人见到她时,心顿时凉了一半。

    “雪天寒地的,母亲跑这一趟作甚?”

    主位那把交椅让出来,搀扶着老太太落座。

    纪氏与洛氏不知老太太是敌是友,凑到闻蝉身后,悄悄拉她的衣袖。

    不等得个好赖,老太太的紫檀木杖重重拄地,“腾”得一声。

    “你们几个,今日要造反不成?”

    纪氏与洛氏吓得大气不敢出,见闻蝉福身行礼,才跟着说了句:“但听祖母训诫。”

    谁知老太太却不训她们,转而望向立在身侧的国公夫人,“兰珍,她们几个今日过来,你可知为何?”

    兰珍是国公夫人的闺名,她心底就算有千万口恶气,此时却只得伏低做小,摇了摇头。

    “还请母亲明示。”

    老太太道:“这偌大一个国公府,交到你手中也有三十年了,如今小辈怨声载道,你还不知错?”

    “母亲,儿媳……”

    “不必狡辩了!”老太太打断她,“你既已答应老大老四媳妇,便放手叫她们去做事,至于老三媳妇……”

    “想来你也教不出个所以然,把她院中人的身契交与我,我亲自教导她便是。”

    “你可有异议?”

    一切尘埃落定。

    下头媳妇造反,顶上老太太施压。

    国公夫人再度看向闻蝉,终于将一切串起来,知道从自己指使映红下药的那一刻起,她便苦心经营,盘算了今日这一出大戏。

    六年前,放走那个小丫头时。

    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日这一出。

    出门后,闻蝉拜别纪氏与洛氏,跟着老太太回了苍山阁。

    老太太回屋便上了炕,一眼都不多看她。

    闻蝉知道,对老太太,尽可怀柔些,故而走上前,主动接替服侍的姑姑,蹲下身,替老太太将氅衣盖到推上,捂得严严实实。

    “祖母今日辛苦,孙媳感激不尽。”

    老太太是知晓国公夫人所行之事的,她再看不上闻蝉,也不会残害自家子嗣,落胎药实在叫人不齿。

    经过这几日风雪无阻的问安,她也看出这个孙媳几分品性。

    故意问道:“你那一院人的身契,什么时候给你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