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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无珠》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三老爷李昱的信
    祠堂的柏木门吱呀作响,江氏盯着供桌上将熄的烛火,指甲在青砖上磨出血痕。

    三天了,李承兰这个老东西竟真忍心让她跪满七日。

    “夫人。”窗缝里塞进个油纸包,是她陪房嬷嬷的声音,“三老爷的信。”

    李昱受令去外办差,江氏恨恨地想,她就是抓着这次机会,才有胆子敢对自己这样。

    但李毓灵又是何时变成这幅模样的?

    江氏瘫在蒲团上,膝盖又疼又肿,难受得让她直抽气。

    身后烛火燃烧发出爆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李毓灵刚来京城时,是由李琨和接回来的,然后入住葳蕤居,她的行李也是由老太君的人经手。

    后来听说是水土不服,一直待在葳蕤居内不见人,第一次听见葳蕤居有动静,就是老太君带了一众奴仆,风风火火朝着葳蕤居而去。

    这样大的动静,江氏怎么会不知道。

    但老太君只让吴氏前去。

    江氏心中也懒怠去看,但在她内心深处不想承认的一点时,在这种时候老太君唤了吴氏前去,却没有唤她。

    于公,她是李毓灵的叔母,于私,她深得老太君的喜欢。

    但江氏没有等来老太君的人。

    江氏只能另找机会去看看葳蕤居的主人。

    回忆到这儿,似乎都十分平常。

    江氏记得那日,她第一次见到李毓灵时的场景。

    在家宴上,她与李琨和一道儿站着。

    李毓灵的身量很高,她与李琨和都是身形颀长的,只是她瞧着很瘦弱,或许是那张悲天悯人又淡漠的脸,让她显出几分让人怜惜的感觉。

    江氏坐在圆凳上,抱着她的小儿子,注意力放在李毓灵上,止不住地打量。

    大嫂孔南椿已经去世十七年,江氏早就忘记了她的模样,可李毓灵站在她面前,的确是让她恍惚,仿佛时间倒退了十多年,那时孔南椿还没有死,太傅府至少明面上还和谐。

    可一晃眼,十七年过去,孔南椿早已成了一抔黄土,所有关于她的过往,都被掩埋。

    江氏有一种预感,太傅府不会平静,至少又有了新的人可以在棋盘上下注,前提是,李毓灵不是像庄娴儿那样的愚蠢。

    她不希望李毓灵蠢,这样不好对付吴氏:

    吴氏对孔南椿可是有着难以释怀的厌烦。

    江氏将目光放到吴氏上,果然看见她那错愕的表情和一霎那僵硬的脸。

    难道那日老太君唤吴氏去的时候,吴氏根本就没有看见李毓灵?

    江氏想到有这种可能,心里突然就畅快了。

    她语笑吟吟,又如往常一样搬出温婉贤淑的模样来。

    后来江氏的注意力就没有再放到李毓灵身上,她的儿子需要她操心,还有府中她的势力需要谋划。

    等得了空再去关注李毓灵,却发现她早就已经不是当初刚来京城时像庄娴儿那样的“一无所有”。

    江氏并不着急,她知道吴氏比她要在意。

    但让江氏没想到的是,李毓灵根本没打算与吴氏对着干,她隐匿在三足鼎立的形势之下,与李晚站在一起,通过李晚,与吴氏一起,将江氏先短暂地提出棋局。

    然后就是吴氏。

    等江氏重新回到棋盘,就发现吴氏被重创,李晚已经离开,太傅府这盘棋面上,留着的,是在棋盘中央的李毓灵,还有在边缘的江氏。

    她得想办法。

    江氏颤抖着展开信笺,李昱遒劲的字迹刺得她眼眶发酸——“已至涿州,勿念”。

    最后那个“念”字晕开墨渍,像是匆匆收笔。

    若是李昱在府中,李毓灵会这么胆大吗?

    江氏心中还是有些轻视她的。

    她不信李毓灵有胆子给她设局。

    远处传来打更声,她将信纸就着烛火烧了,火光照亮供桌上的牌位:先妣李门孔氏之位。

    “姐姐莫怪。”江氏抚过鎏金刻字,忽然轻笑出声,“当年之事,如今鲜少有人愿意提,能够提,我记着这么些年,也算还清了你当年对我的恩泽。”

    阴风穿堂而过,烛火噗地灭了。江氏猛地回头,看见月光将海棠窗格映在地上,宛如森森白骨。

    “谁?”

    回应她的是瓦片碎裂声,江氏扑到窗前,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屋顶。

    她没有看清那人。

    卯时的清晨微凉还未散尽,李毓灵就已经坐在花厅听管事报账。玉算盘滚过第三轮时,她忽然停住:“上月西郊田庄的租子,为何少了二十两?”

    “回二姑娘,是…是修缮祠堂…”

    “祠堂修的是东角门,用的是公中银子。”李毓灵指尖点在账本某处,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儿子新纳的妾室,住的是不是田庄西头的三进院?”

    管事扑通跪下,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砖上。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蔻枝小跑着进来:“姑娘,三老爷回来了!”

    玉算盘被她收入袖中。

    李昱跨进门槛,玄色大氅带着边关的风沙气。

    他伸手要摸李毓灵发顶,却被李毓灵后退一小步躲了过去。

    李昱颇有些遗憾地收回那只手。

    对李毓灵这侄女,他还是多为赏识的。

    大哥什么都好,有美妻,有聪明的儿女,可就是命短了些,没有福气。

    “三叔父安好。”李毓灵数着他腰间玉佩的璎珞数,行过礼,倒是毫不客气道,“幽州到京城八百里加急也要五日,您倒是比羽林军快马还早到半日。”

    李昱笑容僵在脸上。

    他当然不会说前夜就收到江氏密信,更不会提在涿州截获的那批送往谢家旧部的粮草。

    江氏与江氏继夫人的私下往来是由他授意,当时被发现时的怒火也是装模作样,不然也不会下令关江氏软禁这样不痛不痒的处罚。

    李毓灵知道李昱才是有心想与江家搭上关系的人,江氏那日也并未说错,那些信封,她的确是不知道的。

    李昱聪明又谨慎,人还尤其会假装,他不光想要太傅府,更想要在朝堂上更进一步。

    所以,李昱是绝对不会放弃与江家合作的。

    虽然危险,但富贵险中求,更何况现在明面上江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损失,只是不让江敬贞和江家旁支再去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