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该用膳了。”
伙夫的声音自营帐外头传来,云兮微凸的肚子似乎发出抗议。
她眼神转向帘子处,应了一声。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能走到今天,不是全凭运气。
季钰……她总会找到办法应付的。
一只玉手掀开帘子,那张白皙灵秀的脸对着伙夫微笑了下,接过托盘。
“殿下,叛军已全部处置,照您的吩咐,没有参与过打家劫舍的调教收编,其余的人全都压入大牢等待流放。”
锦书不得不感叹于他们殿下的手段。
殿下先是提前让外城的人撤离,而后提前在巷道一类的地方设下埋伏,等到敌军自以为破城而入时,诱敌深入。
之后看见叛军打家劫舍的时候,他们没有进行阻拦,反而等文煜进入包围圈才进行围剿。
这样既好给他们定罪,又可以让民心顺应。
简直是一举多得的计谋。
“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锦书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啧啧称奇,耳边就忽传来季钰的声音。
他舔了舔嘴唇,略思考后说道。
“是,都按照大人的吩咐,云夫人那里一切安排妥当,小主子也接回府里去了。”
跟了季钰这么多天,锦书早就能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虽说理解能力比不上墨书,但日常吩咐是够用的。
桌后的男人屈起指节抵在唇畔,不作可否。
他身着玄衣纁裳,衣饰上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下只余暗金流动,腰间玉带束得紧,衬得肩背线条越发挺直。
过不多久,内务府就会送来皇太子的衣裳。
但这太子衣裳也许用不上了——因为皇帝撑不过明天晚上。
到那时,季钰就会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
他眯着眼睛,凌厉的下巴微扬,原本锋利清俊的面容显得更加不近人情,那双浅色的瞳孔里夹着碎冰,可唇角却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季钰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偷袭前一晚,他对云兮的态度奇怪就可见一斑。
云兮猜得没错,那天的季钰很不对劲,他处于一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隐秘的兴奋中。
这种一直追逐的皇权快要到手的感觉,夹杂着男女情欲,让季钰整个人都迷乱了,完全顾不上什么理智。
所以那天,他才会显得疯狂。
季钰不否认,男女情爱的确能带给他不熟于权力的诱惑,以前他以为,只有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人才会时刻发情。
可现在……
那张惊心动魄的脸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季钰单手扯开领子,身上有些热气。
得快点结束这边的事情了。
锦书走出书房,殿下的吩咐仿佛还在他耳边环绕着,让他整个人郁闷不已。
让墨书回来,他去侯府看着大娘子,这差事,哎。
谁不知道大娘子不好伺候,而且在这紧要关头,若是大娘子那出了问题,这责任可就大了去了。
更何况,云侍郎是知道殿下的身份的。若他知道爱女被囚在院子里,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不利于局势的事。
那邱将军,李将军的,还收押在大牢没发落呢。
锦书走在路上,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希望大娘子别闹幺蛾子。
可此时,云湘的屋子里却是一片狼藉,刺耳的声音一天里不知在房间响了几回了。
“滚出去!”
云湘看着眼前打翻茶水的丫鬟,把茶杯用力往前一掷。
“砰——”
茶杯正好砸到丫鬟的额头,她的头上迅速鼓起来一个红色的大包,可那丫鬟却是面无表情。
这样的事情早已经被丫鬟们免疫。
这些天,墨书大人也都会轮换着让他们值班,这样的话,每个人能少挨些云湘的打骂。
再怎么样,奴婢也是人,不是物件,主子打骂久了,他们心里也会怨气积攒。
再加上云湘看上去失势,虽然他们不能明面上反抗,但丫鬟小厮们都有自己的法子。
比如今天这道菜故意趁烫的时候呈上来,明天那茶叶换的不好。
反正做得好也是要挨骂的,倒不如让自己撒撒气。
云湘沉浸在愤怒里,这些事还真没被她察觉到。
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依赖药物,前几天还好,断了药难受还能忍,可现在倒是浑身难受,命要没了似的。
“季钰呢?”
一天的发作结束,等到晚膳被她味同嚼蜡地吃完后,云湘又忍不住去问季钰的踪迹。
她被关在侯府里,什么消息都接收不到,唯一能问的侯夫人现在也对她视而不见。
于是云湘原本暴躁的性子变得更加不可控,恨不得撕碎把她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看着眼前的丫鬟脸垂下摇了摇头,她眼里的不耐烦瞬间转为阴鸷。
“把墨书给我叫来。”
丫鬟们已经听习惯这些话了,她们还是很同情和感谢墨书大人的。
因为这些天里来,墨书大人时不时就要被大娘子传唤,而后她们就能听到大娘子对大公子恶毒的咒骂。
但没办法,主子终究是主子,她们再怎么为墨书大人抱不平,也不能忤逆大娘子的吩咐。
可等到人来的时候,云湘看见来人的模样,涣散的眼神倏地聚集。
那几根苍白的指尖在袖底抽搐般一蜷,旋即又死死扣住。
“是你?不是墨书。”
她唇角扬起一个怪异的弧度,却在下个瞬间被强行压平成冰冷的直线。
那就说明,季钰回来了。
“季钰在哪?让他来见我。”
女人弯下身子,死死盯着他,一双通红的眼让人心生恐惧。
锦书没想到大娘子已经疯魔成这样了,来的一路上他就已经听他们说过,但还是没有现实冲击来的猛烈。
“大娘子,您稍安勿躁,大人现在公务缠身……”
“关我什么事?!”
云湘知道季钰已经回来了以后,心里就像被猫抓似的,恨不得马上就要让他放她出去。
等她出去了,再找父亲,看他还怎么神气。
谁要管他有没有公务缠身,他若不来,就别怪她了。
云湘顺手拿起一边的剪子,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抵到自己颈脖边,尖锐的剪头把颈边的肉戳出一个坑来,看着吓人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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