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手指微微颤抖,那块焦黑的碎片贴在胸口的瞬间,仿佛有千万根细针顺着血脉扎入心脏。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弓起,双眼翻白,口中溢出一丝血沫。
可那血,竟是金色的。
“咳……”他跪倒在地,剧烈咳嗽,每咳一下,体内便有一股沉睡的力量被唤醒。骨骼噼啪作响,经脉如被烈火灼烧,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硬生生重组。他的皮肤开始泛出淡淡的金纹,如同古老符咒般蔓延至脖颈、脸颊。
眉心的金光暴涨!
“不……不可能!”庙外守夜的流浪汉惊恐后退,“阿岩?你怎么了?!”
少年??阿岩,没有回答。他的意识正被一股浩瀚的记忆洪流冲刷。
千山万水,战火连天;
玄黄鼎鸣,九霄雷动;
妹妹哭泣,青鸟焚身;
自己化作光雨,洒落人间……
一幕幕不属于他的过往,却真实得如同亲历。
“我是……谁?”他喃喃。
【你是张凡。】一个声音在他识海深处响起,平静而坚定。
【但此刻,你也是阿岩。】
“你……是谁?”
【我是残魂,是执念,是未尽之路的引路人。】
【我借你之躯重生,但不会夺你之命。只要你愿意,我们共用这一副身躯,走完那条没人敢走的路。】
阿岩喘息着,冷汗浸透破衣。他知道这不该信,可胸口那块碎片传来的温度,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握着他手的感觉??温暖、熟悉、不容拒绝。
“你要我做什么?”他咬牙问。
【活下去。变强。找到其他鼎片。唤醒真正的玄黄鼎。】
【然后,杀回魂殿老巢,把那些藏在暗处的‘活道标’,一个个挖出来,烧成灰。】
阿岩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这些年颠沛流离的日子:被宗门拒之门外,因体质特殊被视为灾星,辗转数十地只为求一线修行之机。他曾跪在雪中三天三夜,只求一位散修收他为徒,换来的却是断去一臂的羞辱。
后来靠吞食野草毒虫勉强续命,才活到今日。
“你说……我能变强?”他低声问。
【你能成为比天帝更可怕的存在。】
【因为你将踏过的,是一条逆命之路。】
风从破庙缝隙灌入,吹动墙上残破的符纸。那符纸上写着几个褪色朱砂字:“驱邪避祸”。
可此刻,它无端自燃。
火焰呈青金色,静静燃烧,却不伤周围分毫。
阿岩缓缓站起身,将鼎片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发白。
“好。”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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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深处,最后一缕青鸟之魂融入鼎片后,整片残骸终于发生异变。
原本死寂的符文逐一亮起,虽微弱如萤火,却连成一片,勾勒出一幅残缺的星图??那是玄黄鼎本源所藏的“九渊归藏图”,记载着其余鼎片可能漂浮的坐标。
而随着张凡以意志凝聚“命种”,鼎灵虽未苏醒,却已开始被动回应主人的呼唤。
第一处感应传来:西北,虚空中某片崩塌的世界残骸内,有与玄黄同源的气息波动。
距离无法估量,方向难以定位。但在混沌中,有一种超越空间的“道感”存在??只要心中执念足够强烈,便能牵引命运之线,指向归途。
张凡的命种盘坐于鼎片之上,周身缠绕混沌气流,不断吸收那些游离的法则碎片。每一次吸纳,都让他对这片虚无的理解更深一分。
他开始尝试构建“伪经脉”??以金骨余韵为基,以混沌能量为引,在神魂之外模拟人体结构。虽然远远不及真正肉身,但至少能让力量有所承载。
与此同时,他对“逆命封印”的理解也在加深。
那一式以命换命的禁忌之术,并非单纯的自我牺牲,而是通过引爆自身生命本源,强行撬动天道规则,形成短暂的“逆命窗口”。在这个窗口期内,天地秩序会出现裂缝,允许某些不可能之事发生??比如,死人留一线生机。
而他,正是从那裂缝中爬回来的亡者。
“若能掌握这种力量……”张凡思索,“或许不仅能复活,还能改写他人命运。”
念头刚起,鼎片忽然剧烈震颤!
一道陌生的声音穿越无尽虚空,直接落入他的意识:
“哥哥……你能听见吗?”
是灵儿!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又像是从梦境传来。但那股熟悉的药灵气息绝不会错。
“灵儿!”张凡心头狂震,“你在哪?你还好吗?”
【我在药灵峰……每天都在净化土地……大家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
【我用圣体血喂养鼎角,每隔七日滴一滴……我想,你在等这个信号,对不对?】
泪水,若是还有眼睛,他一定会流泪。
原来她一直记得他说的话:
“圣体未灭,药灵不息。”
她用自己的血,维系着兄妹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在无意间,成了唤醒鼎灵的关键钥匙。
“听着,灵儿。”张凡压抑着激动,一字一句道,“我不是鬼魂,也不是幻象。我的残魂寄居在鼎片之中,正在混沌里挣扎求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回来。”
【那你……一定要回来!】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云爷爷说,最近各地又有黑气浮现,有些修士突然暴毙,灵魂被抽成干尸……像是……新的道标在复苏!】
张凡眼神骤冷。
果然,魂殿没那么简单就被摧毁。
祭主虽灭,但背后必有更高存在??那位尚未降临的“寂灭之主”,仍在试图打通通道。
而如今东荒群龙无首,斩渊盟内部派系林立,七宗三族各怀心思,一旦再起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告诉云无涯。”张凡沉声道,“加强戒备,封锁所有古遗迹入口,尤其是曾出现过归墟符文的地方。另外,让灵药师密切监视天地灵气变化,若有阴寒死气聚集,立即上报。”
【可是……他们不会听我的……】灵儿低语。
“那就让他们看看证据。”张凡闭目,调动残存意念,将一段记忆封入一道金光之中,顺着血脉共鸣送出,“这是我最后的预警。若真到了危急时刻,点燃它,足以召唤一次微型雷劫,震慑宵小。”
话音落下,那道金光穿越混沌壁垒,化作流星坠向东荒。
数日后,药灵峰顶。
灵儿正凝视天空,忽见一道金芒划破长空,落地成符,自动展开。
刹那间,紫雷滚滚,乌云压顶,一道只有手臂粗细的雷霆劈下,将峰前巨石轰成齑粉!
全场震惊!
云无涯第一时间赶到,看到符咒上的印记时,脸色大变。
“这是……张凡的命印!他还没死!”
众弟子哗然。
而就在此刻,南荒边境,那座破庙中的阿岩也猛然抬头,似有所感。
“怎么了?”同行的流浪者问他。
“我听见了。”阿岩喃喃,“他在叫我。”
下一瞬,他胸口的鼎片发出灼热,一道信息涌入脑海:
【第一站:葬星渊。那里埋着半截鼎足,藏着‘炼形诀’??可助你凝实肉身。但需小心,已有邪修察觉其踪,正欲炼化为器灵傀儡。】
阿岩深吸一口气,望向北方茫茫夜色。
“走。”他迈步而出,步伐虽慢,却无比坚定。
身后,破庙彻底坍塌,化作废墟。唯有墙上那句“驱邪避祸”残留的灰烬,在风中轻轻飘起,宛如送行的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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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西北边陲,葬星渊。
此处乃上古战场遗址,传闻百万年前曾有数十尊天仙级强者在此决战,最终同归于尽,尸体坠入深渊,化作星辰残骸。千百年来,无数探险者前来寻宝,十不存一。
如今,渊口已被一座黑雾缭绕的宗门占据??幽冥阁。
他们不知从何处得来线索,挖掘出一截青铜巨足,形制古朴,表面铭刻“玄黄”二字残迹,正是玄黄鼎失落的鼎足之一。
阁主阴无赦手持骨鞭,立于祭坛之上,狞笑望着下方被锁链束缚的数百名俘虏。
“今日,以千魂饲鼎,开启‘噬灵转生大阵’!”他高声宣布,“待此鼎足彻底臣服,我便可借此通晓远古炼器秘法,甚至……窥见天道本源!”
台下众人哀嚎连连。
然而就在仪式即将开始之际,天空骤然变色。
一道青金光芒撕裂云层,直落深渊!
轰!!
大地崩裂,祭坛炸碎!
一名少年自光中走出,衣衫褴褛,眉心金光流转,手中紧握一块焦黑碎片。
“放下鼎足。”他声音不大,却压过万千喧嚣,“否则,杀无赦。”
阴无赦怒极反笑:“哪来的小乞丐,竟敢闯我幽冥重地?给我拿下!”
数十名黑袍护法扑上前来,刀光剑影交织成网。
阿岩不动。
下一瞬,他体内爆发出一股恐怖威压!
金骨鸣响,气血如龙!
他并未修炼过任何功法,可此刻每一寸血肉都在自发运转,遵循某种至高法则??那是张凡残魂引导下的“本能觉醒”!
一拳打出,无招无式,却蕴含千军之力!
第一个护法头颅炸裂,第二个胸膛凹陷,第三个飞出十丈撞断石柱……短短三息,二十人尽数毙命!
阴无赦终于色变:“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谁?!”
“我是归来之人。”阿岩缓缓抬手,鼎片与远处鼎足遥遥呼应,发出共鸣之音,“也是你们的……终结者。”
话音未落,鼎足猛然挣脱锁链,腾空而起,与鼎片相触!
轰!!!
一道古老经文浮现虚空??《玄黄炼形诀》!
【以星陨为骨,以魂火为薪,以恨意为锤,锻不灭之躯!】
金光席卷全场,阿岩的身体开始蜕变。破碎的皮肤下涌出新肉,断裂的经脉重新连接,萎缩的肌肉膨胀隆起。他的身高拔高至八尺,肩宽背阔,双眸开阖间有雷光闪现。
当他再次睁眼时,已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流浪儿。
他是张凡意志的继承者,是逆命之路的第一步践行者。
“阴无赦。”他开口,声如洪钟,“你盗取圣物,残害无辜,今日,当诛。”
身形一闪,快如闪电!
阴无赦全力迎战,祭出本命法宝“九幽冥 ring”,却被一掌拍碎。他惊恐逃窜,却被一脚踩住脊梁,按入泥土。
“饶……饶命!我可以献出所有宝藏!”
“你不配拥有它们。”阿岩冷冷道,手掌落下。
咔嚓!
头颅爆裂,元神湮灭。
全场死寂。
幸存的俘虏跪地痛哭,感激涕零。
而阿岩站在尸山血海之中,仰望苍穹,轻声呢喃:
“第一步,完成了。”
鼎足缓缓融入他右臂,化作一条缠绕金纹的臂铠,隐隐有雷声在其间滚动。
与此同时,混沌深处,张凡的命种微微一颤。
“肉身重塑进度:百分之七。”
“炼形诀已得,下一步:寻‘洗髓泉’,净化杂质,激活全部金骨潜能。”
他睁开无形之眼,望向更远的黑暗。
“等着我,灵儿。”
“我回来了。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夺走我们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