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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故人旧印
    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当日下午,李斯竟不请自来,再次造访国师府。

    这位廷尉大人此番不再如上次那般客套迂回,径直步入铺着青砖的正厅,目光如炬,开门见山:

    "国师真是好手段!如今连陛下都对那'昆仑仙境'深信不疑。只是不知,国师口中的仙境,究竟坐落于何方仙山,哪片福地?"

    萧烬羽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廷尉大人何出此言?昆仑乃万山之祖,龙脉之源,仙境自然位于昆仑绝巅、缥缈云海之间。"

    李斯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卷显然是新誊抄的竹简,掷于案上:

    "巧得很。昨日刚有一支自西域归来的商队入城,其首领言之凿凿,称昆仑山上除了终年不化的冰雪与嶙峋怪石,空无一物!不知国师对此,又作何解释?"

    这是萧烬羽未曾预料到的漏洞,是来自这个时代最直接的实证挑战。

    他强自镇定,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合理的说辞:

    "凡夫肉眼浊气未清,如何能得见真正的仙境?仙凡有别,若非身具仙缘、福泽深厚者,即便立于仙境门户之前,亦只见山石草木,不见琼楼玉宇。"

    "好一个'仙缘深厚'!"

    李斯并未动怒,反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冰冷的毒蛇般锁住萧烬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玉扣:

    "萧国师,你可知道,仅凭商队首领这番证词,本官此刻便可请旨将你锁拿入诏狱?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刹那间,厅内空气仿佛凝固。

    案上烛火骤然摇曳,窗外风卷落叶拍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脆响,杀机隐然弥漫。

    萧烬羽袖中的手已悄然握紧淬毒银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恰在此时,厅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轻柔脚步声。

    芸娘端着青铜茶盏,步履袅袅地走入厅中,手指却比平日奉茶时多了几分僵硬。

    腰间一枚不起眼的玉饰随着步伐轻轻相碰,发出细微清响。

    她抬眼时,目光掠过李斯,瞳孔极快地收缩了一下。

    "廷尉大人息怒。"

    她将茶盏轻放于案,声音柔和却带着一丝陌生的疏离感:

    "烬羽哥哥绝非有意隐瞒,实乃天机不可轻泄,否则必遭天谴。"

    萧烬羽心下一沉——芸娘的主人格,终究还是在此时苏醒了!

    李斯显然也察觉到她的异样,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她:

    "这位姑娘是......?"

    芸娘垂首时,袖中一枚青铜小印不慎滑落,"叮当"一声落在青砖上。

    李斯目光一凝,她才似惊觉般拾起,顺势盈盈一拜,仪态间已透着浑然天成的贵气:

    "小女芸娘,乃前韩国司徒韩辰之女。多年前,大人游学至新郑,曾在家父府上盘桓数日,品茗论道,纵论天下。不知廷尉大人可还记得故人?"

    李斯神色微变,目光中闪过一丝追忆,却仍带着警惕:

    "你是韩辰的女儿?可有凭证?当年在韩府,令尊曾赠我一物,你可知是何物?"

    "大人当年在韩曾言'韩之亡,亡于重术轻法',临行前,家父特将随身的'明心见性'印赠予您。"

    芸娘将那枚小印递上,指尖微颤,似是触及往事心绪难平:

    "国破之日,家父殉节,唯有这枚印章,我一直贴身收藏,从未离身。"

    李斯接过印章,指腹摩挲着熟悉的纹路,指尖竟微微发颤。

    当年他游学困顿,是韩辰不仅留他食宿半月,更在他遭韩国贵族羞辱时挺身而出。

    这段知遇之恩,他从未敢忘。

    此刻见印章如旧,往事翻涌,神色终于完全缓和:

    "难得韩公还将此物托付于你。当年的知遇之情,李某始终铭记。"

    芸娘眼中泪光闪烁,却强忍着不曾落下,声音微颤:

    "家父生前常说,与大人虽只数面之缘,却胜似知己。如今见大人位极人臣、得展抱负,想必九泉之下亦能含笑了。"

    萧烬羽冷眼旁观,心中疑窦丛生。

    芸娘看似情急之下暴露身份,实则每一句话都精准戳中李斯的旧情,这般刻意,绝非单纯为他解围。

    李斯长叹一声,再看向萧烬羽时,目光中的锐利已消散大半:

    "既是故人之女为你作保......罢了。陛下此刻痴迷仙道,我若强动你,反倒惹祸上身。今日之事,暂且搁下。"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隐晦的试探:

    "只是国师需知,咸阳城中盯着你这位置的人不在少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日后若遇难处,或许......李某亦可略尽绵薄之力。"

    萧烬羽心中冷笑,这分明是借故人之情再次抛来橄榄枝。

    他面上依旧恭敬,婉拒道:

    "廷尉大人的维护之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萧某乃方外之人,所求不过丹道大成,助陛下证得长生,实在无心参与朝政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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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外之人?"

    李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垂首的芸娘,语气悠长:

    "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国师......好自为之吧。"

    言罢起身告辞,行至门口又脚步微顿,侧身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商队的话,本官会'忘'了。只是国师要记得——咸阳的风,从来都不是只往一个方向吹的。"

    送走李斯,萧烬羽立刻转身,目光锐利如刀,直锁芸娘:

    "你方才握盏的指节力度、行礼的步态,全是韩国贵族的习惯——沈书瑶的残魂,压不住你了?"

    芸娘——此刻已是真正的她本人——不闪不避,泪水瞬间滑落:

    "烬羽哥哥,我...我只是想帮你......"

    "我要听实话!"

    萧烬羽毫不为所动:

    "你与李斯的过往,为何从未提及?"

    芸娘哽咽道:

    "当年秦军破韩,家父殉国,我辗转逃亡,一直不敢暴露身份。李斯如今权倾朝野,我怕这段往事会给你引来祸端,才始终隐瞒......"

    萧烬羽心中震动。

    他终于明白她为何通晓宫廷隐秘,为何面对权贵能从容应对——原来她本就是韩国贵女,更与李斯有这般旧交。

    他沉默片刻,追问:

    "你此刻暴露身份,究竟是为了解围,还是另有目的?"

    芸娘用力摇头,眼神复杂:

    "我只是怕你出事。李斯心思难测,若真要拿商队之事做文章,你根本无从辩驳......我只想助你成事,别无他求。"

    话音未落,芸娘身体猛地一晃,脸色骤然苍白。

    眼中的贵气与从容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与无措。

    她扶着额头,声音带着困惑:

    "方才...好像有很多画面涌进来,那些往事...清晰得不像幻觉......"

    萧烬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沉声道:

    "不,刚才才是真正的你。沈书瑶的残魂只是暂时退去了。"

    他将方才的经过一一告知。

    芸娘听罢沉默良久,抬眼时眼中带着思索:

    "或许...我们可以借着这层关系,让李斯保持中立?"

    萧烬羽缓缓摇头,眉头紧锁:

    "恰恰相反。李斯若因旧情对我们另眼相看,只会引来赵高更深的忌惮。他本就视我为眼中钉,如今多了这层朝堂牵连,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他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瓦片松动声。

    萧烬羽眼神骤变,反手将芸娘护至身后阴影处,自己则借着烛光死角悄无声息地移至窗侧。

    凝神细听片刻,他猛地推开窗棂——

    夜色深沉,院墙角落的药草被踩得狼藉,泥土中赫然嵌着一枚耳珰,上面雕着细密的"赵"字纹。

    赵高的人,果然一直在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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