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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归建孟拱
    归建孟拱

    这命令来得如此突然,却又仿佛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侦察连的汉子们愣了一瞬,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和嗜血的光芒,那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对仇敌的切齿痛恨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的亢奋。

    “归建!!”

    “干他娘的!”

    “抓山田老狗!”

    帐篷里瞬间炸开了锅,吼声几乎要掀翻顶棚。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拖沓。郑三炮庞大的身躯第一个挤出去,差点把布帘子扯下来。

    孙二狗和赵大虎、赵二虎三兄弟紧跟着冲了出去,沉重的脚步砸在地上咚咚作响。

    小周和老周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古之月那点少得可怜的随身物品——其实就是他那把磨得锃亮的指挥刀和一支驳壳枪。

    徐天亮一把抓起床头那顶边缘磨得发白、沾着暗褐色可疑痕迹的旧军帽,稳稳地扣在古之月头上。

    “走,连长!”

    徐天亮的声音也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古之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虚浮的脚步稳住,推开徐天亮试图搀扶的手,大步流星地跨出了这间充满药味和衰败气息的帐篷。

    外面,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丛林,空气粘腻得仿佛能拧出墨汁。

    侦察连的几十号弟兄早已集结完毕,在泥泞的空地上排成两列,人人脸上都写满了焦灼与迫不及待的杀意,几十双眼睛在昏暗中灼灼发亮,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紧紧盯着他们的头狼。

    “目标,孟拱!”

    古之月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脸孔,声音穿透沉闷的空气,

    “跟上!

    掉队的,自己爬也要爬过去!”

    没有多余的废话,队伍像离弦之箭,一头扎进了营地外那无边无际、在低垂夜幕下更显狰狞的缅北丛林。

    老天爷似乎铁了心要给他们归建之路增添“色彩”。

    队伍刚离开野战医院不过几里地,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兜头盖脸地泼了下来。

    不是淅淅沥沥,而是狂暴的、带着摧毁一切气势的倾盆暴雨。

    巨大的雨点砸在茂密的阔叶林冠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爆响,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喧嚣的白噪音。

    雨水瞬间就穿透了层层枝叶,冰冷地浇灌在每个人的头上、身上,军装眨眼间便湿透,沉重地贴在皮肤上。

    脚下的腐殖土和落叶层,被汹涌的雨水一泡,立刻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烂泥潭。

    黑暗和暴雨彻底吞噬了丛林里本就模糊的小径。

    每一步踏下去,都伴随着“咕叽”一声令人心头发腻的闷响,烂泥像无数双贪婪的手,死死拖拽着脚踝上的绑腿和沉重的军靴。

    冰冷的雨水顺着钢盔边缘、脖颈、袖口,无孔不入地往里钻,带走身上最后一丝热气。

    “噗通!”

    “哎哟!”

    “操!这鬼路!”

    接二连三的闷响和咒骂声在队伍中响起。

    有人一脚踩进被雨水淹没的浅坑,泥水瞬间没过大腿;

    有人被湿滑的树根绊倒,整个人狠狠拍进泥浆里,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

    赵二虎刚骂骂咧咧地把陷进泥里的脚拔出来,没走两步,又“哧溜”一下滑倒,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满身满脸糊满了黑黄色的烂泥,引得旁边的大虎一阵毫不留情的粗豪嘲笑。

    “笑个卵!

    你行你来!”

    二虎在泥水里挣扎着,没好气地吼回去。

    “都闭嘴!

    省点力气赶路!”

    古之月走在队伍最前,声音在暴雨的喧嚣中显得异常冷硬。

    他自己也刚从一个陡坡滑下,手肘狠狠撞在裸露的树根上,钻心的疼。

    他咬着牙,借着偶尔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努力辨认着方向。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不断流淌,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疲惫。

    只有一个念头在脑中燃烧:孟拱!山田!

    队伍在泥泞和黑暗中艰难地蠕动。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沉重的喘息、踩踏泥水的声响和暴雨无休止的轰鸣。

    饥饿和寒冷像两条毒蛇,噬咬着每个人的意志。

    “龟儿子哟……”

    队伍中间传来炊事员老周带着哭腔的四川话,

    “老子背锅的绳子……断、断喽!”

    随即是铁锅砸在泥水里沉重的“哐当”一声。

    “老周!”

    旁边的小周赶紧去扶他。

    “莫管锅!人跟上!”

    古之月头也不回地低吼。

    郑三炮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浆,瓮声瓮气地接话:

    “连长,这雨……这路……怕是天亮也赶不到啊!

    俺这腿肚子都转筋了……”

    他庞大的身躯在泥泞里挪动,消耗的力气是别人的数倍。

    “赶不到?”

    古之月猛地停住脚步,在一片昏暗中霍然转身,湿透的军帽下,那双眼睛在闪电映照下亮得骇人,苏北口音像冰锥一样刺破雨幕,

    “山田次郎那老狗,现在说不定正坐在孟拱城里,烤着火,喝着热茶,等着看孙副军长撞得头破血流!

    等着看我们侦察连的兄弟,白白死在加迈的毒气里!

    你想让他喝那口热茶喝到天亮?!”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疲惫不堪的士兵心上。

    短暂的死寂,只有暴雨依旧狂啸。随即,一股更加狂野的、混合着仇恨与不甘的火焰,在黑暗中无声地燃烧起来。

    赵大虎猛地啐了一口带泥的唾沫,粗声吼道:

    “喝他姥姥!

    老子非把他那茶壶塞他屁眼里去!”

    “走!走!走!”

    队伍里响起低沉的催促,被激起的力气再次压榨出来。

    没有人再抱怨,只有更深的沉默和更急促的喘息。

    他们拖着灌满泥浆、沉重如铅的双腿,在无边的雨夜和泥泞中,朝着炮火轰鸣的方向,一寸一寸地挪动,用身体碾碎这绝望的黑暗。

    整整一天一夜。雨势在黎明前终于小了些,变成了冰冷的、连绵不绝的细雨。

    当侦察连这几十个几乎不成人形的“泥塑”挣扎着爬出最后一片低洼的丛林,视野骤然开阔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钉在了原地。

    孟拱城,就在前方!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