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火八莫（下）
“M3斯图亚特！”
有眼尖的士兵大叫起来。
领头那辆斯图亚特的炮塔舱盖开着，一个戴着坦克帽的脑袋探出来，手里还挥舞着一顶帽子，不是张爱民是谁？
就听见徐天亮那个弹坑里，猛地爆出一句欣喜若狂的金陵话：
“我日你个亲娘哎！
张爱民！
你个狗日滴！
来得真他娘是时候！
老子爱死你喽！”
张爱民哈哈大笑，声音透过喧嚣的战场隐约传来：
“老徐！还没死呢？
趴窝里孵蛋啊？
弟兄们，给老子碾过去！”
剩下的五辆日军坦克显然也懵了，慌忙调转炮口。
几发47毫米炮弹接连打在领头的斯图亚特车体正面和炮塔上，发出“铛！铛！”的巨响，甚至擦出刺眼的火花！
张爱民在坦克里被震得东倒西歪，龇牙咧嘴地骂：
“操！震死老子了！
小鬼子这破炮，给老子挠痒痒呢？！
穿甲弹准备——等等！”
他看了眼外面那薄皮大馅的九七式，又看了眼自己虽然也不厚但相对结实的装甲，突然改了主意，
“穿甲弹个屁！
撞上去！给老子碾了它们！
驾驶员！
前进！最大速度！”
斯图亚特轻型坦克虽然主炮不强，但速度极快！
瞬间如同脱缰野马，猛地冲向最近的一辆九七式！
那日军坦克手显然没料到中国坦克会采用如此蛮横的战术，慌忙倒车试图拉开距离并用机枪扫射。
但斯图亚特太快了！
“哐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巨响！
斯图亚特结实的车头狠狠撞在了九七式相对脆弱的车体侧后部！
那辆九七式直接被撞得熄了火，车身都歪斜了过去。
张爱民的坦克毫不停留，履带咆哮着，直接碾上了九七式的车体！
钢铁扭曲发出的尖叫刺人耳膜！
那薄薄的装甲根本承受不住斯图亚特十几吨的重量，瞬间被压扁、撕裂！
里面的日军坦克兵下场可想而知。
这野蛮粗暴的一幕，不仅看呆了对面的鬼子，也看呆了侦察连的弟兄。
“俺滴个娘哎……”
河南兵孙二狗喃喃道，
“坦克还能这么整？”
赵大虎，那个来自东北的壮实汉子，背着一具M2火焰喷射器，咧着大嘴：
“哎呀妈呀！真带劲！
瞅见没？直接碾咕过去了！
够小鬼子喝一壶的了！”
他弟弟赵二虎端着BAR自动步枪，也是两眼放光：
“哥，咱也上吧！”
此时，其他斯图亚特也纷纷冲了上来，或炮击，或撞击，或机枪扫射暴露的日军步兵，彻底搅乱了日军的阵脚。
九七式坦克无论是火力、装甲还是速度，在近距离混战中完全被斯图亚特压制。
赵大虎见状，吼了一嗓子：
“喷火兵！跟老子上！
给铁王八洗个热水澡！”
他猛地跃出掩体，巨大的燃料罐在他背上晃动着。几个掩护的步枪兵立刻跟上。
一辆正在试图倒车规避撞击的九七式，侧面正好暴露给赵大虎。
距离足够近了！
赵大虎半蹲，扣动扳机！
“噗——呼！！！”
一条巨大的、狰狞的火龙猛地从发射管喷出，发出骇人的咆哮声，准确地将那辆九七式坦克的整个侧面裹了进去！
高温烈焰瞬间吞噬了坦克，燃料溅射燃烧，坦克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里面的惨叫声凄厉无比，但很快就被燃烧的噼啪声淹没。
在斯图亚特坦克连的狂暴打击和侦察连的配合下，日军的这最后的装甲力量迅速被消灭，战场上只剩下几堆燃烧的废铁和零星抵抗的步兵。
“二排！三排！
也压上去！拿下阵地！”
古之月抓住战机，果断下令。
徐天亮也从弹坑里爬出来，吐掉嘴里的泥，挥舞着驳壳枪：
“弟兄们！
坦克连的弟兄给咱开好道了！
跟老子冲啊！
给小鬼子好好上一课！”
士兵们士气大振，吼叫着发起了冲锋。
坦克的履带声、机枪声、步兵的喊杀声汇成一片。
然而，就在部队眼看要冲上日军主阵地时，阵地上突然传来一片声嘶力竭、疯狂无比的“板载”声！
紧接着，一群头上缠着月经条、身上挂着炸药包或集束手榴弹的日军敢死队，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面目狰狞地跃出战壕，根本不理会射击过来的子弹，亡命地扑向冲在最前面的斯图亚特坦克和伴随步兵！
他们的目标明确——炸掉这些可恶的中国坦克！
“狗日滴！不要命啦！”
徐天亮惊得大叫，手里的驳壳枪连连开火，撂倒一个。
排里的自动火力——BAR、汤普森冲锋枪立刻开火扫射。
子弹噗噗地钻进那些疯狂的身体，不断有敢死队员被打倒，但更多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嚎叫着继续前冲！
这种完全不计伤亡的自杀式冲锋，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力！
一排和二排的步兵们虽然拼命射击，但自动武器数量毕竟有限，面对这种集团式的决死冲锋，火力网出现了漏洞！
古之月在后方看得心头一紧，视觉里全是那些疯狂跳跃的白点，听觉里充斥着“板载”的嚎叫和自动武器略显单薄的射击声，嗅觉里则是更加浓烈的硝烟和一丝……人体被子弹击中后特有的血腥气。
“迫击炮！火力排！
三号装药！急促射！拦住他们！”
古之月对着步话机几乎是吼破了音，心理瞬间被巨大的危机感攫住——绝不能让这些疯子靠近坦克和步兵集群！
“咚！
咚！
咚！”
侦察连那三门M2-60迫击炮再次发言，炮弹划过短短的抛物线，落在敢死队的冲锋队形里，炸起一团团泥土和残肢。但敢死队太分散，冲得太快！
张爱民在坦克里也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他头皮发麻，立刻对着电台大吼：
“所有车组！
倒车！快倒车！
拉开距离！机枪扫射！
别让他们靠近！”
斯图亚特坦克们一边猛烈地用同轴机枪和车顶机枪扫射，一边慌忙倒车。
大部分坦克及时后撤，与疯狂的敢死队拉开了安全距离。
但有一辆坦克冲得太前，驾驶员似乎犹豫了一下，倒车稍慢，瞬间就被四五个敢死队员扑到了车体旁！
“天皇陛下万岁！！！”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那辆斯图亚特坦克被至少两三个炸药包炸个正着！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坦克的履带被炸断，车体侧面被炸开狰狞的口子，火焰和浓烟瞬间从破口和舱盖里喷涌而出！
坦克变成了一个燃烧的铁棺材！
里面坦克兵凄厉绝望的惨叫声透过火焰传出来，仅仅持续了几秒就戛然而止，那声音听得所有人毛骨悚然，那是被活活烧死、炸死的绝望！
空气中弥漫着汽油、钢铁燃烧和人体焦糊的恶心气味，视觉上是那团吞噬战友的恐怖火焰，听觉里是爆炸的余响和死寂前最后的哀嚎……
一种冰冷的、名为死亡和残酷的触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疯狂的“板载”声还在继续，但势头明显被迫击炮和密集火力遏制了。
“撤！”
古之月看着那辆燃烧的坦克，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命令，
“交替掩护！
撤回出发阵地！”
坦克连和侦察连的士兵们，拖着战友的尸体，扶着伤员，利用地形和火力掩护，快速后撤。
日军的敢死队追出一段距离，又被后方射来的迫击炮弹和重机枪子弹拦了回去。
当他们终于撤回相对安全的出发阵地时，几乎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很多人身上沾满了泥土、硝烟和战友的血迹。
还没等他们缓过气，后方，天地间再次响起熟悉的呼啸声！
军属的105榴弹炮、师属的75山炮、团属的81迫击炮……又一次开始了怒吼！
炮弹越过他们的头顶，砸向刚刚失而复得、日军敢死队还在活动的阵地。
紧接着，天空中也再次传来了飞机引擎的轰鸣。
更大的钢铁风暴，再次降临八莫。
古之月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望着前方又一次被烈焰和浓烟笼罩的日军阵地，目光冰冷。
他靠在战壕边，慢慢卷着一支烟，火柴划亮的光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
他低声念叨着一个名字，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这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土地说：
“山田次郎……下次，就该咱们了结一下了。”
徐天亮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金陵话沉声：
"连长别太难过，这只是试探进攻。"
古之月点点头，苏北话坚定道：
"准备下一次进攻！
我一定要让山田次郎血债血偿！"
远处的炮声还在继续，八莫城的轮廓在浓烟中若隐若现，一场更大的恶战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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