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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 生死之间
    生死之间

    古之月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浮,时而像是被扔进熊熊燃烧的炼钢炉,灼热的气浪炙烤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火星;

    时而又像是被瞬间抛入冰封千里的雪原,刺骨的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冻得他浑身僵硬,连思维都快凝固了。

    耳边是各种模糊不清的嘈杂声,

    有时是敌机俯冲时那刺破耳膜的尖啸,

    有时是炮弹爆炸的闷响,

    有时又是朝鲜阿妈妮那听不懂却充满温暖的絮语,

    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持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

    他感觉自己像一片残破的叶子,在惊涛骇浪中随时可能被撕碎。

    伤口,尤其是头部和左肋,如同有无数烧红的烙铁在反复熨烫,剧痛一波接着一波,永无止境。

    喉咙干得冒烟,仿佛吞咽下去的不是唾液,而是粗糙的沙砾。

    “……体温还在升高,39度8了!

    伤口局部红肿加剧,有明显的脓性分泌物……

    这是严重感染导致的高烧!”

    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声在模糊中响起,语气严肃而急促。

    古之月能感觉到冰凉的手指在按压他额头的绷带和肋部的固定夹板,带来一阵阵新的刺痛。

    “盘尼西林!

    必须立刻使用盘尼西林!

    否则感染控制不住,引发败血症,人就没了!”

    那个男声,是负责他的刘医生,语气近乎恳求。

    另一个略显苍老、但同样沉稳的声音响起,是医院的张院长:

    “老刘,我知道情况危急。但是盘尼西林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那是从香港甚至更远的地方,花了巨大代价才弄来的,数量极其有限!

    要用,必须向上级打报告,说明必要性!

    每一个申请使用盘尼西林的伤员,都需要充分的理由!”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但这味道似乎也压不住从古之月伤口散发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昏暗的煤油灯光下(野战医院电力紧张),刘医生的额头渗出汗珠,他指着古之月,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院长!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头部开放性损伤伴昏迷,多处肋骨骨折,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能捡回条命已经是奇迹!

    现在感染高烧,不用特效抗生素,你让我拿什么跟死神抢人?

    用草药熬汤吗?!”

    张院长沉默了几秒钟,古之月甚至能听到他手指轻轻敲击病历本的细微声响,那声音里充满了艰难的抉择。

    帐篷外,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帆布门帘,带来一阵更深的寒意。

    “他的身份……核实了吗?”

    张院长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

    “核实了!

    汽车二团四连司机,古之月!

    团长那边都回电确认了!

    是个为了引开敌机、保护车队而负重伤的老兵!

    还是个技术骨干!”

    刘医生语速飞快,

    “院长,前线有多缺汽车司机,您比我清楚!

    培养一个这样的老兵,不容易啊!

    救活他,比救活十个普通步兵对战场的贡献可能都大!”

    这话似乎触动了张院长。

    他又沉默了片刻,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好吧!我立刻亲自去向总部卫生部报告!

    申请使用盘尼西林!

    你这边做好用药准备!

    但是老刘,你给我记住,只有这一次机会!

    药,必须用在刀刃上!”

    “是!院长!”

    刘医生的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激动。

    很快,也许是上级也意识到了古之月这类技术兵种的宝贵,申请出乎意料地迅速得到了批准。

    一支珍贵的、来自美国的盘尼西林被小心翼翼地取来,在刘医生亲自操作下,注射进了古之月近乎枯竭的血管里。

    负责特护古之月的是个小个子、圆脸蛋,但眼神里透着一股倔强和麻利的护士,叫小王。

    注射完盘尼西林后,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古之月床边,每隔十几分钟就用体温计测量一次,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希望能帮他降下温来。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古之月的体温依旧顽固地停留在39度5以上,甚至偶尔还会窜到40度!

    他昏迷中的呻吟声变得更加痛苦,身体不时地抽搐。

    小王急得眼圈都红了,拿着体温计的手微微发抖,带着哭腔对来查房的刘医生说:

    “刘医生,这……这盘尼西林怎么不管用啊?

    温度一点没退!

    再烧下去,人……人就要烧坏了!”

    刘医生皱着眉头,再次检查了古之月的瞳孔和伤口情况,语气凝重但还算镇定:

    “别急,小王。

    个体差异,有些人对抗生素反应会慢一些。

    再观察半小时!

    如果半小时后体温还不开始下降,就……就再申请一支!”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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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支盘尼西林?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奢望。

    整个医院库存都极其有限。

    接下来的半小时,对小王来说,简直比一年还要漫长。

    她不停地看挂在帐篷柱子上那个走得慢吞吞的闹钟,听着古之月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声,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帐篷里其他伤员的呻吟、梦呓,以及外面隐约传来的车辆声和风声,都让她心烦意乱。

    终于,半小时到了。

    古之月的体温依旧居高不下。小王的心沉到了谷底,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绝望地拿起空了的注射器,准备去找刘医生做最后的努力。

    就在这时,几乎是第二支盘尼西林(实际上并未注射,只是心理上的临界点)刚过“时效”的刹那,小王习惯性地再次把体温计塞到古之月腋下。

    几分钟后,她取出体温计,对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一看——38度9!

    降了!

    虽然只降了零点几度,但这是确确实实的下降!

    小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用力揉了揉,又看了一遍,没错!

    是降了!

    “刘医生!刘医生!

    古同志退烧了!退烧了!”

    小王像只欢快的麻雀,冲出帐篷,激动地大喊,声音都变了调。

    刘医生闻讯赶来,亲自测量确认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多日未见的笑容,对小王说:

    “好了,这下算是从鬼门关拉回来一半了!

    体温能降下来,说明感染初步控制住了。

    接下来注意观察他什么时候能清醒,加强营养,防止并发症。”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仿佛打赢了一场艰难的战役。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开玩笑。就在这天夜里,小王因为要去照顾其他重伤员暂时离开了一会儿。

    高烧暂退、处于一种极度虚弱和意识模糊状态的古之月,感觉喉咙里像是着了火,干渴难耐,他无意识地发出微弱的声音:

    “水……渴……水……”

    他的声音惊动了隔壁床位的一个伤员。

    那是个腿部受伤的年轻战士,性子憨直,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医学常识。

    他见古之月要水喝,环顾四周,发现暖水瓶是空的,护士又不在。他一眼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搪瓷缸,里面有大半缸子透明液体——

    那是小王用来给器械和伤口局部消毒的、浓度75%的医用酒精!

    这憨厚的战士心想:

    这玩意儿闻着挺冲,但也是水一样的,透明的,应该能解渴吧?

    总比没有强!

    于是他好心好意地端起那缸子酒精,凑到古之月嘴边,小心翼翼地喂了下去。

    昏迷中的古之月,只觉得一股极其辛辣、灼热的液体涌入喉咙,刺激得他猛地咳嗽起来,但大部分酒精还是被吞咽了下去。

    瞬间,一股火烧火燎的感觉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里,紧接着,一股更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

    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脸色由不正常的潮红瞬间变得煞白,呼吸也变得极其微弱,

    刚刚有所稳定的生命体征急转直下,竟然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比之前高烧时更加危重!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