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克里斯讲完普国的消极态度,猛地一拍巴掌,脸上阴霾与不满一扫而空,哈哈大笑起来。
洪亮的笑声在书房里回荡,震得桌上油灯火苗急促跳动,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萧!李!”
他碧蓝的眼睛里闪着光,故意卖着关子;
视线在萧云骧和李竹青脸上来回移动。
“你们猜猜,我们这种四处碰壁、无人理会的局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彻底改变的?”
李竹青嘴角含笑,眼中已有了然。
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试探着问:
“能让克里斯你这么高兴……”
“莫非是我们在岭南,一举围歼不列滇那支上万远征军的消息,传回欧罗巴的时候?”
“完全正确!”
克里斯朝李竹青用力竖起大拇指,
“李长官,你真是料事如神!”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速快了起来:
“这消息一传过去,伦敦、巴黎、柏林的政界和军界,简直像被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他兴奋地描述起当时的场景。
原来,不列滇帝国在欧罗巴乃至全球,向来以军力强横着称。
素来为泰西诸国所畏服,四处插手地区纷争。
然而,在遥远的远东,这片被他们视为未开化之地,
不列滇派遣的一万五千余精锐陆军,竟被当时还被称为西军的夏军,在短短一个月内围歼,全军覆没。
连主帅格兰特中将,及数名高级将官都成了阶下囚,无一走脱。
消息起初被不列滇官方竭力掩盖。
但随着更多细节,通过各国报纸和各种渠道泄露出去,便如野火燎原,迅速烧遍了欧罗巴。
自拿破伦战争结束后,近半个世纪以来,
不列滇除了克里米亚战争,从未在单次战役中,损失超过万人。
克里米亚战役伤亡虽重,却多半是因恶劣的卫生条件引发的疫病,以及混乱不堪的战地护理所致。
真正死于敌军枪炮之下的,不过千余人。
可岭南这一战,是纯粹的硬碰硬陆地野战。
短促、猛烈,一个月之内,整支远征军,便被干净利落地吃掉了!
这对不列滇朝野上下的傲慢自信,乃至整个泰西对西军力量的认知,都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颠覆性冲击。
克里斯激动地站起来,手舞足蹈,脸上泛着红光。
“几乎是一夜之间啊!‘西军’、‘西王府’,还有您萧总裁的大名,就开始频繁出现在泰西各国报纸的头版头条!”
“我和老郭,一下子就从无人问津的乡巴佬,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座上宾。”
“那些曾经对我们紧闭的、沉重的雕花橡木大门,如今恭敬地为我们敞开。”
“那些以前连面都见不到的外交官和部长们,现在脸上都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变化来得太快,远超预期。
普国的反应最为迅速,
其总参谋部与工业部门,几乎是以打包的方式,将各类技术人员,连同部分基础设备,一股脑地塞上最快的远洋蒸汽货轮。
由克里斯做向导,火速驶往华夏。
留在欧罗巴的郭嵩焘,则很快受到了高卢帝国外交大臣瓦莱夫斯基伯爵的高规格接见。
对方言辞恳切,一再重申高卢与夏府之间的“深厚传统友谊”,以及对未来广阔合作空间的无限憧憬。
萧云骧微笑听完,沉吟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问道:
“如此说来,郭筠仙如今身在何处?后续有何安排?”
克里斯立刻答道:
“老郭目前常驻伦敦,就近观察不列滇政局的细微变化。”
“我从柏林出发前,刚收到他的电报。”
“不列滇当政的自由党帕麦斯顿内阁,因为远东这场惨败,和国内巨大的舆论压力,已经倒台了。”
“女王已授命在野的保守党党魁德比伯爵,组建新的内阁。”
“新任外交大臣爱德华·布尔沃-利顿爵士,已经主动与老郭接洽。”
“双方约定,在半年停战期限届满之前,他将亲自率领一个高级代表团赶来远东,与您进行正式谈判。”
“主要解决战俘归还、未来贸易关系,以及那些棘手的领土纠纷问题。”
说到这儿,克里斯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禁又感慨起来:
“萧,您不知道,如今欧罗巴各大城市之间,电报网络已经联通,消息瞬息可至。”
“伦敦交易所的股价波动,巴黎政界的桃色绯闻......”
“只需要几分钟,就能传到柏林或者维也纳的沙龙里。”
“可我们呢?从伦敦发一封信到江城,一切顺利也要三四个月!”
“这种靠着人,乘船骑马来传递消息的方式,效率实在太低了,严重影响了我们的决策和反应速度!”
萧云骧闻言,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些许无奈。
“克里斯,我的老朋友,你的这份焦虑和期盼,我何尝不知?何尝不感同身受?”
他语气诚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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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眼看看这江城内外,再到渝州、长沙这些大城。”
“我们不是正在日夜不停地立杆架线,铺设各主要城市之间的电报干线么?”
“再耐心些,给来一两年时间,”
“我们各大主要城市之间,也能像他们一样,在瞬息之间,互通音讯!”
正事谈完,书房里气氛,更是缓和。
刚才还兴奋不已的克里斯,脸上的神采渐渐收敛。
他端起微凉的茶饮了一口,偷瞥一眼萧云骧,竟摆出一副半真半假的苦瓜脸。
“萧,我的老朋友,”
他拖长了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的腔调,
“顾已经把情况都告诉我了,你这回,可有点说话不算数啊!”
他摊开双手,用极其夸张的语气抱怨道:
“你当初热情邀我入伙时,可是拍着胸脯向我保证:”
“等到建国典礼,一定给我留个最显眼的位置,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我克里斯也是创建基业的元老!”
“结果呢?我万里波涛回来一看,你们的仪式早就举行完了。
“连合影都拍好,照片都洗出来了!”
“这让我以后怎么跟人吹嘘?怎么跟我那还没影的孙子,讲他爷爷当年的风光?”
“我可是放弃了自由舒适的冒险家生活,一心一意,跑来参与你们这伟大事业的!”
萧云骧听罢,看着他这副委屈中带着滑稽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
当初为了拉拢这位精通多国语言、熟悉西方的丹麦籍米国人,
他确实曾以未来建国时的无上荣光,作为吸引点。
不过此番建国仪式一切从简,只是核心成员与各界代表齐聚,宣布了政纲。
随后在总督府门前台阶上,合影留念,便算礼成。
但当时恰逢克里斯远在欧罗巴,执行紧要任务,总不能因他一人,而延误全局。
他只得笑着打哈哈,语气带着安抚:
“克里斯,我的好朋友,你这话可说得不够准确!”
“你仔细想想,我们如今只是草创基业,连九州都尚未统一,天下更未荡平。”
“这次所谓的‘建国’,不过是树起一面旗帜,明确一个方向,仅仅是万里征途的第一步。”
“实话告诉你,那就是个临时搭起来的场面,简陋得很!”
“哪里配得上你这位大功臣的身份?”
“待到他日我们真正廓清寰宇、一统华夏之时,必定要举行一个正式而盛大的建国大典。”
“到了那个时候,我保证让你站在观礼台显眼的位置,让所有的镜头和画师都对准你!”
然而,克里斯依旧撅着嘴,抱着胳膊,扭着头,
一副“我不听解释,反正这次你们,就是把我忘了”的闷闷不乐样。
萧云骧见状,灵机一动,给他出了个主意:
“这样,克里斯,”
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向前倾了倾身,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眼下江城,正好来了一位高卢国皇家艺术学院出身的大画师。”
“他正在参照那张合影,结合当日的场景,绘制一幅巨幅油画群像,准备将来悬挂于国家殿堂的最中央!”
“你明天就去找他!让他依据你的相貌身材,在画布上给你精心添加一个位置,要画得威风凛凛、神采飞扬!”
“你想想,这岂不比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更有气势,更足以流传后世?”
克里斯一听,碧蓝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如同点燃了两簇小火苗,
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换上了孩子般得逞的笑容:
“妙啊!太妙了!萧,你这主意真是绝了!画上去!对,就这样画上去!”
他抚掌大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恢弘的油画中,睥睨群伦的英姿。
笑声稍歇,他眼珠灵活地一转,搓了搓手,
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趁势又提出另一个盘算已久的要求:
“那个……萧总裁,李长官,”
他语气变得格外诚恳,
“眼看我克里斯,也算要把这辈子都献给夏府的事业了。”
“那我明天……能不能请个假,专门去一趟渝州?把老婆孩子都接到江城来。”
“我决定了,以后就在江城安家落户,正式娶她过门,也得给我儿子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萧云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始终微笑不语的李竹青。
克里斯毕竟是军情局体系下的高级探员,家眷迁移安置这类事务,理应由军情局负责。
李竹青见状,心领神会,哈哈一笑,爽朗地接话道:
“好你个克里斯!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我们还担心你,要让人家女子在渝州白等下去呢!”
“这点小事,何须你亲自跑一趟?”
“我稍后就给渝州站下达命令,军情局自然有最可靠的同袍,会将她们母子二人安安稳稳、妥妥帖帖地送到江城,与你团聚!”
克里斯闻言,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挺起胸膛,收腹立正,对着李竹青,“啪”地敬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夏军军礼。
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光,声音洪亮:
“是!谢谢长官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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