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后,郑确才终于缓过神来。
他脑袋仍旧有点发懵,耳畔嗡鸣声不绝,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
魂傀看到的地府,怎的如此恐怖?!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绝望和死亡,差点没把自己这个地府之主吓得当场跪下。
不!
他魂傀已经被吓得跪伏在地了。
郑确顿时明白过来,为何所有被他召进地府的鬼物,都不敢反抗自己了。
他根本不需要出手!
光是坐在那里的气势,就足够吓得所有鬼物,连反抗的念头都一点升不起来。
想到这里,郑确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重新操控着堂下的魂傀起身,但已经不敢再用魂傀的视线到处乱看。
一切准备就绪后,郑确看向堂下的魂傀,顿时开口,自己给自己下令道:“郑确!”
“本官命你,招收鬼仆,只能奴役漂亮的女鬼。”
话音落下,郑确正要操控着魂傀点头答应,立时发现,魂傀的视角里,一阵强烈无比的心悸蜂拥而至,周身气息快速减弱,连带着原本凝实的魂体,都开始了溃散。
郑确顿时大惊,瞬间意识到了问题……他的命令只要下达,就立刻生效,根本不管目标是否答应!
如今他的气息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是因为他已经违反了这条约束!
是【邪影戏】?
不对!
【邪影戏】没有被他奴役,只是在执行他这个地府之主的天道律令。
是“腹中诡”!
“腹中诡”是由三十一头【剪刀狱】的“怨魂”组合而成,其没有性别,不是女鬼!不符合他刚刚设下的这条天道律令。
砰!!
就在此刻,郑确看到,堂下的魂傀快速溃散须臾,再也支撑不住,猛地炸开,化作一道道大大小小的阴气,朝着四周快速散去,在广殿中激起一阵阴风起伏,却是当场魂飞魄散。
与此同时,他明显感到,自己的修为,缺失了一部分。
筑基后期巅峰的修为,一下子下降到了刚刚突破筑基后期的时候。
不过,可能是因为地府之主这个身份的缘故,除了修为下降了一点之外,他再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郑确不禁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浊气,好险!
他刚才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如果不是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那具魂傀暴毙的同时,他的本体,也要一样跟着完蛋。
【魔魂替傀】这门术法,一点无法阻止天道律令的反噬效果。
倘若刚才站在堂下的,只是一名普通的筑基期修士,不管有没有使用【魔魂替傀】,此刻都已经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郑确很快恢复了冷静。
虽然第一条约束失败了,但这同样证明了一件事……只要自己按照刚才的逻辑去下达命令,的确可以成为天道律令!
现在,他对自己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失败,那就换一个命令!
至于修为倒退的影响,这个一点都不重要。
等离开地府之后,去找颜冰仪修炼一次,就能很快补充回来……
“有灵智的漂亮女鬼,只收不杀……”
“接下来,我就对自己使用这个天道律令。”
“等等!”
“有灵智的漂亮女鬼,我杀过一个。”
“就是当初万善观里的那头‘律鬼’……”
想到此处,郑确不禁眉头紧锁,自己刚才设想的两条约束,全都不能用。
只能再想一条符合条件的约束……
不对!
郑确忽然看向【生死簿】,他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此刻的【生死簿】翻在了第三页,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邪影戏】的记录上。
当初他给【邪影戏】下达过给自己当鬼仆的命令,但【邪影戏】却没有照做,而是选择了逃跑。
那么,为何【邪影戏】违反了他的天道律令,却到现在都没有出事?
心念至此,郑确开始认真回想这次在血潼关见过【邪影戏】后的所有经历……
很快,他就想到了其中一个重点。
【邪影戏】被他再次召入这座地府空间的时候,其马上声称自己不曾违抗命令,而是为了帮助他修行,特意去血潼关深处,给自己寻找天材地宝,只不过,那株天材地宝,需要再等五百年……
这么一个连三岁半小孩都骗不了的蹩脚理由,绕过了天道律令的处罚?!
郑确愣了愣,旋即就明白了过来,如果这是一个完整的地府,他是真正的地府之主,那么,【邪影戏】当初只要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就一定会出事。
但现在,这座广殿如此破败,可见地府的状况十分糟糕,他这个地府之主,除了气息特别吓人吓鬼之外,修为连【邪影戏】都不如。
因此,他下达的天道律令,是有漏洞的!
只要有一个合适的、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可以绕开天道律令的处罚。
是的,他不用去改别的约束,甚至可以把刚才那两条约束连着一起用。
只需要在其他地方,做一个小小的调整就行……
正这么想着,郑确察觉到自己眉心的黑气越来越少,已经稀薄的近乎于无,很快,最后一缕黑气没入【生死簿】中。
跟之前差不多的情况,【生死簿】凝聚出一批敕封,没入他眉心后,四周景象这才开始起来。
很快,郑确回到了现实,修炼室中静悄悄的,聚灵阵法缓缓运转,凝聚的灵气中充斥着冰冷的阴气,将整个屋子浸润出一种纯净的阴冷感。
郑确环顾了一圈四周,正要起身,一阵阴风倏忽卷入,直接抓住他的身体,用力朝外拖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郑确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屋子。
不远处的酸梨木嵌云母圆桌上,大红喜烛高烧,两侧珠帘半卷,房中熏着馥郁的沉水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簇新的大红圆领袍衫,这套衣物繁复考究,逸散出纯净的阴气,赫然是新郎官的服饰。
一名凤冠霞帔、怀抱【瓶女】的婀娜身影,端坐床沿,此刻微微垂首,盖头的流苏落在胸前,姿态娴静,似是等待挑开盖头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