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之室
汤婆婆的办公室比上次更加阴森。
漂浮的水晶球里传出凄厉的尖叫声,架子上那些浸泡在液体中的器官不时抽搐。汤婆婆今天穿了一身血红色的和服,指甲涂成了黑色,正用一把小锉刀悠闲地修磨着。
"啊,小苏来了。"她头也不抬地说,"听说你今天表现不错,让春日神很开心。"
我站在办公室中央,手心渗出汗水,U盘和钱婆婆给的铜币紧贴着胸口藏在衣服里。"只是运气好,汤婆婆。"
"运气?"她突然抬头,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是天赋。那种让樱花提前绽放的能力...非常特别。"
她站起身,绕着我慢慢踱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危险的节奏。"我决定给你升职。档案室需要一个整理员,你很合适。"
档案室?我心头一紧。在电影里,千寻也曾被派去那里打扫,那是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谢谢您的赏识,"我谨慎地回答,"但我对汤屋还不够熟悉,恐怕..."
"不需要熟悉!"汤婆婆厉声打断,"只需要听话。"她突然凑近,呼吸带着腐肉的气味,"还是说...你想去猪圈工作?"
我强忍着后退的冲动:"当然不是,汤婆婆。我很荣幸接受这份工作。"
"很好。"她满意地笑了,从桌上拿起一个小铃铛系在我手腕上,"这是你的工作铃。档案室在三楼最东侧,明天一早开始。"她转身前又补充道,"对了,白会监督你的工作。别让我失望。"
离开办公室,我靠在墙上深呼吸。白龙监督我?这是汤婆婆的试探,还是白龙计划的一部分?
回到锅炉房,我把遭遇告诉了锅炉爷爷。老人的六只手臂同时停止了动作,表情凝重:"档案室...那是个危险的地方。"
"有多危险?"
"那里存放着所有员工的契约,还有...被遗忘的记忆。"锅炉爷爷压低声音,"据说有幽灵游荡,专门吞噬闯入者的回忆。"
我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U盘:"我必须去。钱婆婆说我的设计图很重要,也许档案室里有线索。"
锅炉爷爷叹了口气,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发光的蓝色粉末:"记忆之尘。撒一点在额头,能暂时保护你的回忆不被偷走。但要小心,效果只有几小时。"
接过小瓶子,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锅炉爷爷,您知道上一位倾听者的事吗?他...留下了什么吗?"
老人的眼睛变得深邃:"传言他在档案室的墙壁上刻了字,但没人能看懂。有人说那是疯狂之语,有人说...那是世界的真相。"
那晚,我辗转难眠。煤球蜷缩在我枕边,时不时发出担忧的吱吱声。窗外,一轮近乎圆满的月亮悬挂在汤屋上空,洒下冷清的光辉。
梦中,我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脑电波还是不稳定..."
"...昏迷已经三周了..."
"...苏设计师的项目怎么办..."
我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那些声音如此真实,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昏迷?三周?这是...我的现实吗?
清晨,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档案室门前。这是一扇沉重的铁门,上面布满了奇怪的符文,把手做成了一张尖叫的人脸形状。
"准时是个好习惯。"
白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着正式的黑色和服,银发高高束起,表情严肃得近乎冷漠。
"白先生..."我试探地打招呼,不确定他此刻扮演什么角色。
"汤婆婆命令我监督你的工作。"他公事公办地说,声音略高,显然是说给潜在的监听者听的,"档案室需要彻底整理。跟我来。"
推开铁门,一股霉味混合着陈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档案室比想象中还要大——无数书架延伸到黑暗中,看不到尽头。漂浮的灯笼提供着微弱的光线,照亮飞舞的尘埃。
白龙走在前面,直到确定我们离开门口足够远,才压低声音说:"汤婆婆怀疑你和钱婆婆有联系。这是个测试。"
"我知道。"我点点头,"这里有危险吗?"
"比你想象的更危险。"白龙的眼神变得凝重,"记忆幽灵会伪装成友好的形象,引诱你放松警惕。不要相信任何主动搭话的存在,无论看起来多么无害。"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钱婆婆给你的。必要时使用。"
我正要接过,突然听到书架间传来沙沙声。白龙立刻恢复冷漠的表情,提高音量:"从A区开始整理,按字母顺序排列契约。我会定期检查你的进度。"
说完,他转身离开,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巨大的档案室中。
深吸一口气,我打开纸包,里面是一片干枯的四叶草和一个小纸条:"倾听墙壁的声音。——C"
C...钱婆婆的首字母。我小心收好纸条,将四叶草放进袖袋,然后取出锅炉爷爷给的记忆之尘,轻轻撒了些在额头上。粉末接触皮肤的瞬间,一阵清凉感扩散开来,像是给记忆上了一层保护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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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区存放着最近几年的员工契约。我一边假装整理文件,一边留意四周的动静。档案室出奇地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的木架吱呀声。
几小时后,我的注意力开始涣散。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累了吗?需要帮忙吗?"
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着侍女服装的年轻女子站在那里,面容和善。但白龙的警告立刻在脑海中响起——不要相信任何主动搭话的存在。
"不用了,谢谢。"我继续整理文件,假装没注意到她逐渐扭曲的表情。
"真没礼貌..."女子的声音变得尖锐,"我好心好意..."她的身体开始膨胀,衣服撕裂,露出下面半透明的灰色躯体——一个记忆幽灵的真实形态。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幽灵绕着我转了几圈,最终悻悻地离开了。
危机暂时解除,我继续向档案室深处探索。按照钱婆婆的提示,我轻轻将耳朵贴在墙壁上,集中精神倾听。
起初只有模糊的嗡嗡声,但渐渐地,声音变得清晰:
"...名字是关键...规则是枷锁...创造者可以改写..."
断断续续的语句像是某种密码。我换了个位置继续听:
"...汤屋建立在两个世界的裂缝上...倾听者是桥梁..."
突然,一块墙砖微微凸起。我小心地把它取出来,发现后面藏着一本薄薄的笔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潦草的字迹:
"世界倾听者日志 - 张明"
张明!这就是上一位倾听者的名字!我急切地翻阅笔记,大部分内容已经模糊不清,但有几段仍可辨认:
"...发现汤屋的本质是一个巨大的'规则引擎',维持着两个世界的平衡..."
"...汤婆婆的力量来源于对真名的控制,但真名只能被自愿交出或强行夺取,不能被创造..."
"...如果我猜得对,倾听者之所以能听懂万物,是因为我们潜意识里理解这个世界的'源代码'..."
"...尝试用音乐编码传递信息,希望下一个倾听者能找到..."
最后一页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音符和数学符号的结合。我小心地撕下这页藏进袖子里,把笔记放回原处。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铃铛突然自己响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档案室里格外刺耳。远处立刻传来回应——更多的铃铛声,还有记忆幽灵兴奋的嘶嘶声。
"新鲜回忆..."
"美味的思想..."
"找到她...吞噬她..."
我额头上的记忆之尘正在失效!幽灵们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我撒腿就跑,但档案室像个迷宫,每条走廊都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幽灵从天花板扑下来,我勉强躲开,但另一个抓住了我的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腿部蔓延,随之而来的是一段记忆被硬生生抽离的痛苦——我小时候养的第一只猫,它的样子突然变得模糊不清。
"不!"我拼命挣扎,想起钱婆婆给的四叶草。掏出来一挥,幽灵尖叫着松开了手。
但更多的幽灵围了上来。绝望中,我背靠墙壁,闭上眼睛,集中全部注意力倾听周围的声音——不只是幽灵的嘶吼,还有书架的低语、地板的呻吟、空气中尘埃的私语...
它们都在诉说着同一个词:"规则...规则...规则..."
突然,我明白了张明笔记的意思。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像某种程序,那么"倾听者"就是能理解其源代码的人。而我不仅能"读"代码,也许还能..."写"代码?
不顾危险,我伸出手,对着空气做出敲键盘的动作,同时大声说:"IF 幽灵靠近 THEN 反弹!"
一阵刺目的白光爆发,所有记忆幽灵都被无形的力量弹开。它们发出愤怒的尖叫,但无法再靠近我一步。
我惊呆了,不敢相信这真的有效。但没时间多想,我趁机向出口跑去,一路上重复着"反弹"指令,保持防护场不散。
刚跑到门口,就撞上了闻声赶来的白龙。他看到我周围的防护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冷静。
"汤婆婆要见你,"他低声说,"她通过水晶球看到了刚才的事。小心,她既害怕又贪婪。"
跟着白龙走向汤婆婆的办公室,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刚才的发现太重要了——如果我真的能影响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么逃脱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但为什么我有这种能力?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类吗?
那些来自"现实世界"的声音又在我脑海中回响:"...苏设计师的昏迷..."。如果我在那个世界处于昏迷状态,那么现在这个"我"是什么?意识投射?数字化的灵魂?还是...
汤婆婆办公室的门缓缓打开,打断了我的思绪。里面等待我的,将是一场关于力量、控制和真相的危险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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