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生!”
    查理陈震怒,一拳擂在桌上,茶水穿过光屏飞溅出去,在幻象屏幕上留下一串涟漪。
    接着眯眸道:
    “当初若不是我们四十七区区长同意接收你,你早就被发配去了更加偏远恶劣的地方,也就没有坐在这里和我叫板的资格!”
    “接收?”
    又是两个字的反问。
    从鼻腔里哼出来的声音透着点沙哑醇厚的味道。
    “能把合谋暗害美化成好心接收,查理陈,你们舰队别的本事没有,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倒是一流。”
    “……”
    查理陈气得发抖,胸前缀在徽章下的麦穗流苏疯狂抖动。
    陆惟生不理会他,目光只定定落在一份人员名单最前列,两颗瞳孔宛如幽深绿湖,平静的水面之下,似有暗潮涌动。
    「时空管理局 神锋舰队 星际执行官 苍芙上校」
    片刻后,他端起眼前的杯子,对着查理陈遥遥一敬,嘴角端着散漫但漠然的笑。
    “距离各支队伍合流禅机城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陈指挥官放心,本队长一定会好好招待大家,替四十七区区长尽一番地主之谊的。”
    “……”
    说完,陆惟生将杯子朝向苏鹤兰和秦赵光。
    算是一碗水端平。
    苏鹤兰和秦赵光连忙起身回敬,杯位压得低了一些,落在查理陈眼里,成了某种眼中钉,扎得他坐立不安。
    这场会算是开不下去了。
    查理陈怒而甩袖,抢在陆惟生之前摔门离开,于他而言也算是扳回一局。
    他匆匆迈入长廊,迎面差点撞上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的苏黎妮塔。
    作为苏鹤兰最疼爱的孙女,她在海曦和耀珩商社可以随意进出。
    见自己撞了人,苏黎妮塔后退一步端详查理陈,注意到他胸口缀有麦穗流苏的胸章,立马换上一副充满歉疚的表情。
    “抱歉这位大人,我不小心撞到您了,您没事吧?”
    “……没事。”
    查理陈还在气头上,黑着脸扫了苏黎妮塔一眼,掸了掸胸口不存在的灰尘,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苏黎妮塔对着他离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接着转身,像只欢快的小云雀一样朝着会议室冲去——
    她偷偷迷恋这位新晋的陆总有一段时间了。
    可惜的是,在她努力制造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偶遇里,这位陆总连一丝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冷漠到像是一台靠燃料运转的人型杀器,一拳将商社健身室里的沙袋打烂,然后甩了甩拳头,嫌弃地离开。
    苏黎妮塔站在关停的跑步机上,咽下嘴里的草莓味蛋白粉,发出一声赞叹。
    会议室里,陆惟生双手插兜倚靠桌子,正在和苏鹤兰、秦赵光商量生意上的事情。
    最近星系边境查得紧,许多货物卡在边陲小镇进退两难,虞衡郭旭被陆惟生派过去解决运输线路的事情,一来一回至少四个半月。
    陆惟生简短说完新线路的开拓情况,正在给虞衡发消息,要求他迅速返回Gasoline。
    虞衡站在初雪过后、艳阳高照的无名小镇,对着消息一脸莫名其妙。
    “出事了?”
    郭旭咬住鹿腿,撕下一大条风干鹿肉。
    被椒盐辣酱腌制过的鹿肉鲜香咸辣,郭旭摘了帽子,吃得满头大汗。
    “不算出事,就是陆队让我即刻返航,还附了一份资料。”
    虞衡端起咸奶茶喝了一口,醇香里泛着点腥气,他喝不习惯,连忙塞了块鹿肉干进嘴压一压味道。
    “资料?什么资料?”
    “……我也搞不清楚,说是星联、三大皇室和时空管理局都要派遣队伍过来清剿反叛军,还要关停天穹系统。”
    “啊?怎么忽然搞这么大阵仗。”
    “不知道。”
    “还要关停天穹系统?这真能打吗?不是说反叛军手里的战舰技术领先了星系正统舰队好几百年……啧啧,铠兰公爵血洗诗灵实验室的故事到现在都是星际都市怪谈榜前十名,你说现在那帮研究员是怎么愿意待在里面继续研究的……”
    “可能是因为工资高吧。”
    虞衡嫌郭旭聒噪,随口接了一句,便接着问陆惟生,“谁来接替我?郭旭一个人肯定不行,边境植入了CIDC的扫描装置比巡逻队还难缠。”
    “沈流云。”
    “谁?新加入的同伴?”
    “嗯。”
    “行,那我现在就动身。”
    陆惟生正准备掐断通讯,又听见虞衡支支吾吾道:
    “不过陆队……我看到名单里有苍芙?她晋升为上校了?这晋升速度还真是坐了火箭,陆队,你说她之前来Gasoline该不会就是来镀金的吧,那可真是……”
    虞衡越说越气,语速也跟着变快。
    陆惟生背过身,直接忽略掉苏黎妮塔一脸的期盼,对着通讯那头说话的语气含了一丝愠怒,“半年时间,你就忘了Gasoline是怎么从掠劫者的围剿下逃脱的了?”
    虞衡一怔。
    苍芙顶着半边脸的鲜血,从焦黑舰首里一跃而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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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就心虚起来,垂着脑袋道歉。
    “抱歉陆队,是我失言了。”
    “放尊重点,和她相比,你会的那点东西屁都算不上。”
    “好的陆队。”
    虞衡挂了通讯,瞪了看笑话的郭旭一眼。
    郭旭毫不在意,一边嚼着鹿肉,一边用当地热乎乎的温酒漱口,“怎么,那个姓苍的厉害小姑娘要回来了?”
    虞衡面无表情。
    “她是星际执行官,现在更是晋升为上校,我劝你对她放尊重点。”
    “我这是在夸她年轻有为,再说了,谁会和你一样蠢到在陆队面前说她的坏话啊。”
    郭旭摇摇头,一副嫌弃虞衡不上道的模样。
    虞衡不以为意地撇嘴,“谁知道陆队会护着她,当初刚来的时候,她和陆队还面对面杠起来过。”
    看着眼前一脸单纯的男子,郭旭感到震惊。
    “别告诉我,你从头到尾都没看出过陆队的心思。”
    “心思?什么心思?”
    “……算了。”
    郭旭存了看戏的想法,索性住嘴,转而推着虞衡出门,催促他尽快上路。
    “不是,你倒是说清楚,什么心思?”
    “没什么,诓你玩呢,尽快出发吧,我也要收拾收拾迎接沈老弟的到来了。”
    “……”
    另一边,关掉光屏的陆惟生绕过盛装打扮的苏黎妮塔,拉开会议室的门出去。
    根据昂赛力文伯爵的来信,陆惟生虽然错过了阿斯翠亚星系皇室亚德里安娜长公主的成人礼,但绝不能再错过这位长公主的爵位受封仪式,以及如果Gasoline在这场清剿行动中取得不错的成绩,他将有可能从上尉军衔荣升至少校。
    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陆惟生在安静的走廊里停住脚步。
    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躁动,像是一些被他刻意压制或遗忘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是什么呢?
    他不敢细想,迈开步子走出商社,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商务轿车。
    沈流云脱下墨镜,恭敬地喊了声“陆总”。
    “现在去Gasoline还是去云界?”
    “Gasoline,最近两个多月,得来一些魔鬼训练。”
    陆惟生脱了银灰色西装,露出里面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被撑得微微隆起。
    脑子里不时蹦出苍芙的脸,男子松了松领口,不耐烦地皱眉。
    沈流云心道不好,下一秒噩耗响起。
    “魔鬼训练你也参加。”
    “……”
    沈流云吃瘪。
    他不是练家子,面对陆惟生是哼都不敢哼一声的,只好将一点点的叛逆转移到开车上,油门乱轰,接连超过三四辆车,将海曦商社气派的大楼远远甩在身后。
    大楼里,苏鹤兰一眼看穿自己最宠爱的小孙女的心思,脸色有几分凝重。
    苏黎妮塔不介意被看穿,索性大大方方道:“我是喜欢陆队没错。”
    苏鹤兰脸色更沉,“苏黎妮塔,爷爷劝你放弃。”
    这是少有的几次被爷爷直呼大名,苏黎妮塔眼神一僵,心底的气焰涌上来,反问道:“为什么?”
    “他的背景、事业和人生都太过危险。”
    “我不在乎,总比待在禅机城找个稀烂的商二代结婚来得好。”
    苏黎妮塔耸肩。
    最近她一直在想办法从Gasoline成员身上寻找突破口,看能不能找到方法进入训练基地观看陆惟生训练。
    深知这位小孙女的倔强,苏鹤兰颇为担忧地摇了摇头,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口吻愈发严肃。
    “苏黎妮塔,你看着爷爷的眼睛。”
    苏黎妮塔被养得自尊心极强,面对苏鹤兰也是倨傲地扬起下巴,嗓音掷地有声:
    “爷爷,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鹤兰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爷爷……查到一些有关陆惟生的内幕,你不要多过问,但是爷爷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陆惟生,他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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