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孙皇后就牵着刚被赶走的朱祁镇进来了。
    看到朱瞻基怀里抱着朱祁钰,孙皇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面露不悦。
    朱瞻基怀里的朱祁钰见到孙氏,身体瑟缩了一下。
    朱瞻基注意到了怀里的孩子有一瞬间的发抖,眉头就皱了起来,把朱祁钰抱得更紧了些,朱祁钰这才稍稍放松。
    “瞻基,怎么回事,祁钰和祁镇打架了?祁钰,你为什么要和哥哥打架呢。”孙皇后语气冷硬,还有明显的偏向。
    她这措辞,意思不就是是朱祁钰挑事的?
    朱瞻基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就是这么断案的?两个孩子打架,你就认定是祁钰打朱祁镇?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你自己看看,朱祁镇安然无恙,你看祁钰。”朱瞻基指了指朱祁钰额头上的伤。
    沈言之用纱布给朱祁钰的额头包扎了,现在还在渗血。
    “谁打谁的,还不够明显吗。”
    “怎么会……”孙皇后捂住嘴,“祁镇一直很乖的……”
    “连自己儿子皇位都好意思抢的人能乖到哪里去。”朱瞻基轻哼了声。
    “瞻基,你说什么?”孙皇后没听清。
    “没什么。”朱瞻基刚才那话只是在自言自语,无需孙皇后听清。
    “这些年,我对你够好了吧?
    为了让你做皇后,善祥无过我也废了她,还不惜逼她出家。
    对祁镇,我也是能给的都给。
    我对你们母子俩真的很好了,你们要什么有什么,你何必再压迫祁钰?他有什么本事跟你们抢什么?
    祁钰他也是我的儿子,我亲生的儿子。”
    “瞻基……”
    “出去,你带着朱祁镇,滚出去!”
    “瞻基,今天这是怎么……”
    “你是不是忘了朕是皇帝了。”朱瞻基板着脸打断了孙皇后,语气都抬高了几分。
    孙皇后一愣。
    朱瞻基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和自己说话,也从来没有过打断她。
    朱瞻基刚才一直抱着朱祁钰坐着的,就在孙皇后瞪着双眼愣住的时候,他抱着朱祁钰站了起来。
    “你进门的那一刻,就直呼朕名,你对朕可有过半分尊敬。
    朕叫你出去,你还磨磨蹭蹭,你是不是忘了,朕说的话等同圣旨。
    朕是皇帝,是大明的皇帝。
    看来朕是真的对你太好了,好到你忘了朕的身份,也忘了你的身份。
    这些年,你已经横行霸道了。”
    朱瞻基语气平静,可脸上依然阴云密布。
    孙皇后一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
    “瞻……陛下……”冲着朱瞻基喊陛下,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朱瞻基也听着陌生。
    他真的对孙氏太好太好了。
    孙氏从前从未喊过她陛下,她似乎还以为他还是当年东宫的皇长孙。
    朱瞻基想起自己的爷爷奶奶,想起自己爹娘。
    他们都的感情都很深,他们伉俪情深,是琴瑟和鸣,而不是一方把另一方溺爱到无法无天。
    “给朕滚出去!”朱瞻基突然对孙氏和朱祁镇都没了耐心。
    孙皇后还想说什么,可她也看出来朱瞻基这次是真的不耐烦了。
    于是就抱起朱祁镇,用力踱着步子离开。
    她在等朱瞻基把自己喊回去。
    从前只要她装出这副生气的样子,朱瞻基必定会喊自己。
    可直到她走出了乾清宫的门,还是没等来朱瞻基的声音。
    孙氏回头,看到乾清宫的门已经被关上了,她突然有些茫然无措,更多的是恼火。
    “喜鹊,吴贤妃可是去找过陛下?”孙皇后问她等在乾清宫外的贴身侍女。
    喜鹊还没回答,孙皇后又自言自语。
    “不应该啊,整个延禧宫都是我的人,吴贤妃要真敢去找瞻基,我怎么会不知道。”
    孙皇后就是想不明白,怎么忽然之间毫无预兆一切都变了?
    胡善祥搞的鬼?
    那更不可能!
    胡善祥出家后一直在长安宫修行,现在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砍柴做饭都是自己来,她能搞什么鬼。
    “祁镇,这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好跟娘说,要说实话,别说什么幼儿园的,跟娘说实话!”孙氏被朱瞻基赶出来,只好问朱祁镇了。
    “娘,我说的就是实话,就是去了幼儿园,朱祁钰害我被退学了,他害死我了!”
    “你!祁镇!我不是让你说实话吗!什么幼儿园,别胡说,你就说朱祁钰是怎么害你的就行!”
    ……
    孙皇后带着朱祁镇出去后,朱瞻基还是没能冷静下来。
    孙氏是他最爱的女人,朱祁镇是他最爱的孩子。
    现在让他知道自己最爱的女人和最爱的孩子做出了那样的事,让他怎么冷静?
    朱祁镇做的事,他不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可孙皇后的嚣张,那是他自己惯出来,宠出来的。
    朱瞻基忙,他登基后马不停蹄整顿吏治,御驾亲征,再次派郑和下西洋,他想延续他爷爷朱棣打造的大明荣耀……
    到现在,他都还每天都在等郑和的消息。
    刚放弃安南没几年,麓川的不安宁也每天都让他焦头烂额。
    他忙得一刻都没停下来过。
    孙氏做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胡善祥出家后,孙氏还为难她,为难她的两个女儿,他不是不知道。
    吴贤妃和朱祁钰在延禧宫的日子不好过,他也略有耳闻。
    这些朱瞻基都知道。
    可以前的他,就跟被下降头似的,对很多事分明知道,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纵容孙皇后得寸进尺。
    他真的太爱她了。
    现在回头一想才惊觉,他对孙氏真的纵容得太过了。
    他对孙氏的爱太强烈,带来的副作用太大,大到让太多无辜的人来为他的这份爱买单,而那些人,一点错都没有。
    “来人,去彻查延禧宫,延禧宫每个宫女太监都查,查他们的出处和来历,还有这三年都做了什么,查到什么,都先过来告诉朕。”朱瞻基对底下的人吩咐。
    “是。”
    贴身太监很快就下去了。
    “祁钰,这些年,受苦了吧?是爹对不起你。”朱瞻基抱着怀里的小儿子,把小儿子转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面对着自己。
    朱祁钰有些受宠若惊,有些营养不良而苍白瘦削的小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不会啊,爹爹对我好好啊!我好喜欢爹爹,爹爹对我真好!爹爹是最好的爹爹!”朱祁钰语气很欢快地说道,笑得跟一朵向日葵似的灿烂。
    “嗯?我怎么对你好了?”朱瞻基听得都有些心虚了。
    他掂了掂朱祁钰的小身体,好小,好轻。
    明明只比朱祁镇小一岁,身形却比朱祁镇小太多了,朱瞻基不由想,这些年朱祁钰吃过一顿好饭吗?
    他真的从未关心过这个小儿子,可小儿子,竟然说他是最好的爹爹。
    “因为爹爹会抱我!爹爹对我真好!会抱我!爹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朱祁钰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朱瞻基鼻子都酸了……
    只是抱了他一会儿而已,在他眼里,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爹爹了……
    这孩子的要求,竟然这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