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金榜之下水泄不通，比之顾长晏当初看不到榜时还要有过之无不及。

    百姓们都想第一时间知道新科进士情况，还有的富贵人家派人前来蹲榜，就等着榜下抓婿了，如果进士点头，那就是喜结连理，大喜一事。

    等到顾长晏三人打马游街开始，百姓们簇拥着他们“南下中央大道”。

    礼部，顺天府衙役官员一路鸣锣开道，旁边还有一人举着状元牌头，顾长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高调过。

    四面八方的视线落在三鼎甲身上，其中顾长晏一人独占七分。

    顶好的名次和顶顶好的容貌他占了个全乎。

    可惜状元郎不爱笑，看上去都没有得榜眼探花的两位仁兄高兴。

    顾状元骑着挂红绸花的高头骏马行在最前，玉面红唇，眼尾风流，气质却清贵，乌纱帽绯红袍穿在骨相俱佳的这位状元郎身上都成了陪衬。

    绯袍张扬，眉眼沉稳。

    曾经狼狈离京的是他，今日风光游街的是他。

    至此，顾长晏宠辱不惊了。

    “好俊俏的状元郎！”

    “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状元啊！”

    “……感觉有些眼熟……”说这话的声音很小，想不起来哪里眼熟。

    “都说探花郎是最好看的，此次探花虽俊，但状元郎颜色更盛。”

    “如此年轻的状元郎，想来未曾婚配吧？”

    “让一下诸位，我要投花。”有人想靠近点投花。

    更有甚者话不多说直接投花掷果，还有香囊秀帕。

    顾长晏眼角余光看到有男子对他投鹅黄帕子，心中嘴角微抽。

    大道两侧的商铺楼阁纷纷大开窗扉，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在偷偷打量着这位新晋状元。

    “真俊啊……”有姑娘忍不住掩嘴笑赞。

    随即她也向楼阁下投香囊。

    一时间花瓣“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帕子雪、香囊雨、花卉专场。

    顷刻间天上地下都是鲜花手帕香囊，顾长晏感觉自己快被这些东西淹没了，心里有些无奈地用衣袖遮挡了一下。

    而百姓们想看状元害羞模样的算盘落了空。

    众人“恨铁不成钢”地想这位顾状元怎么这么不爱笑呢！学学你同甲的两位啊！我要是考得状元，我恨不得笑的嘴角咧到耳后跟。

    就在众人“失落”之际。

    突然，他们看到状元郎看着前方道路兀自笑了。

    唇角上扬，眉眼微弯，简直…温润张扬极了，俊美异常，虽然不知道笑什么，但是……衬得状元郎容貌更盛了！

    这才是真正的人比花娇啊！

    “啊！！！”“啊啊啊啊他笑了！状元郎笑了！”多的是人忍不住因为这一变故惊叫呼喊。

    状元一笑，御街上的百姓们更加躁动了，简直是“颜动京城”。

    顾长晏没管那些热闹的声音，从看到那熟悉的丰乐楼首楼，觉得温长宁在隔空望着他，心里就控制不住地开心，也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呀！”有人惊呼。

    众人视线随着一个快出残影的东西快速转移。

    “啪。”

    顾长晏迅速伸手一握，一把抓住了险些砸到他身上的东西，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心，不知道是谁投来的一枚大青枣。

    “……”行吧。

    他没有扔掉这枚果子，就那么直愣愣地握着手心，好像忘扔了似的。

    百姓们眼前一亮，“他笑了，他喜欢！”像是什么信号，一时间扔果子的络绎不绝，但也都拿着分寸不扔大的。

    像那红枣青枣什么的，一边有人扔，一边就有人捡，看上去更热闹了。

    行过丰乐楼的某一处窗扉，顾长晏目不斜视，扬起的唇角从刚刚起就没下去过，他在心里数着步子，感觉差不多了，突然往侧后方扬手一扔，看起来随意至极。

    “咦！”众人仰头再次随着那枚果子转移视线，只见它投进二楼某一雕窗中，不见踪影。

    再看状元郎，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像是随手一丢，飒爽极了。

    有姑娘看红了脸，拿帕子掩容。

    既然是随意投的，怎么不随意投给我呢。围观百姓忍不住羡慕地遗憾。

    之后游街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这一片地方……

    百分百投中率不减当年啊，站在窗边的温长宁笑着心想。

    他脸上的明艳笑容从看到那头过来的顾长晏后就没有消失过。

    同样笑着的顾长晏被人围观着，还知道收敛些，这位不被人看见的温某人一点也笑不腻，看起来一点也不值钱的样子，傻透了。

    一直守在二楼雅间的温长宁在看到绯衣乌纱顾长晏时眼前一亮，与此同时这位多愁善感的人心底竟莫名诡异地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

    温长宁在瞧清那双风采依旧含着星碎笑意的狐狸眼眸时，突然觉得某些观念要变一变了：当年他觉得顾长晏是狐狸成了精扮成了书生，现在想来倒有些贬低了顾长晏，最起码…也要是狐仙。

    瞧那黑履绯袍、乌纱簪花，面如冠玉、修眉薄唇，分明是担任文曲星一职的狐仙！

    簪花少年郎，想着这个词的时候温长宁隐约从此刻的顾长晏身上感受到了他久违的张扬和锋芒。

    他站在原地，因为顾长晏，心里高兴极了。

    -

    温顾二人好像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自己每每开心，都是因为对方牵动着自己的心。

    就像这一次。

    温长宁站在空中阁楼，垂眸望着顾长晏越来越近，又越走越远。

    二人好似互不交集、形同陌路。

    可惜……顾长晏中途丢过来一个青色果子，那是他的锚点、他的软肋和偏爱一般，就像温长宁和顾长晏会再次重逢。

    感迟钝的二人笃信着这一事实。

    -

    一直到瞧不见顾长晏的背影，温长宁才转身上前捡起地板上躺着的水果，是一颗大青枣，完好无损。

    他和顾长晏挺喜欢吃这种青枣的，知道这种枣，看着青涩，其实内里是成熟甜美的。

    今天出行温长宁一如既往地绑护腕穿没有袖兜的劲装，又不想揣怀里破坏形象，于是他将青枣装进腰侧挂着的当空口袋装饰品用的荷包里，打算带回去和顾长晏分着吃，一人一半。

    末了他隔着荷包轻拍了拍青枣，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