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早已不仅限于王宫上空。
互相缠斗的十条龙在攻击、反击、躲避、追逐当中,大部分都已经飞向了王都各处。
实际上,早在炼狱亚龙与阿特拉斯弗雷姆对喷的时候,王都里的魔导士们就已经注意到了夜空中...
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米涅站在悬崖边缘,脚下的礁石被浪花一次次击碎又重塑。他望着远处灯塔的光点,像是漂浮在黑暗海面上的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脏。米拉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可那句“你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大家”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进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不想当英雄,更不想当什么会长。
他只是想活着,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里,不再被命运拖拽着走向未知的深渊。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沾上,就再也甩不掉了??比如血脉,比如责任,比如那个藏在时间夹缝中、仍睁着独眼凝视现世的杰曼芭。
“你说得对。”米涅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夜,“如果父亲当年逃了,也许我们真的会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没有日蚀计划,没有杨纯秋失踪的夜晚,没有母亲烧掉所有信件时颤抖的手……可是,那样的人生,真的是‘更好’的吗?”
米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一直以为,逃避是最轻松的选择。”米涅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与杨纯秋共鸣时留下的灼痕,“但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痛苦的不是承担,而是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和事被毁掉,却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米拉微微一笑:“所以你才会冲进祭坛,哪怕明知道可能会死。”
“我不是勇敢。”米涅摇头,“我只是……不能接受那种未来。露西消失,妖精尾巴从未存在,斯汀格变成一个只为胜利而活的空壳,罗德一辈子困在仇恨里……还有你,米拉姐,你的笑容也会随着那段历史一起湮灭。”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不想失去任何人。”
米拉伸手揉了揉他的发丝,动作温柔得像小时候哄妹妹入睡。“所以啊,别再说什么‘不当会长’的话了。真正的领袖从来不是靠头衔决定的,而是由心选择的。你已经走在那条路上了,哪怕你自己还没意识到。”
米涅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苦笑一声。
就在这时,天空忽地一暗。
原本清晰可见的星辰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细微的裂痕,横亘于天幕之上,如同玻璃表面悄然蔓延的冰纹。它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怀疑是否只是错觉。
但米涅看见了。
他也感觉到了??体内那股属于“双生共鸣者”的力量,在那一刹那剧烈震颤,仿佛遥远彼端有谁正试图敲响禁忌之门。
“……他还活着。”米涅喃喃道。
米拉脸色微变:“你是说杰曼芭?”
“不只是他。”米涅抬头凝视夜空,“是整个时间结构……开始松动了。就像堤坝出现第一道裂缝,接下来只会越来越严重。”
他们沉默良久。
第二天清晨,米涅回到公会时,发现气氛异常凝重。梅比斯托的灵体悬浮在大厅中央,周身泛着罕见的幽蓝光辉;马卡洛夫坐在吧台边,眉头紧锁;而雷克特正与未来露西低声交谈,手中握着一块刻满符文的青铜残片。
“你来了。”雷克特抬头,“我们刚收到消息??王都外三十里的废弃神庙,昨晚出现了异常魔力波动。探测仪显示的能量频率,和日蚀之门启动前的数据高度吻合。”
“又是他?”米涅沉声问。
“不确定。”未来露西接过话,“但也可能是……其他人在尝试复制日蚀技术。”
“谁会这么做?”米涅皱眉。
“比如,曾参与过原始研究项目的幸存者。”雷克特眼神深邃,“或者……某个你以为早已死去的人。”
米涅心头一跳。
“你是说……我父亲?”
“我不知道。”雷克特坦然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的异常现象,并非单一源头造成。时间正在自我修复,或是反噬。每一次有人试图操控它,都会引发新的裂隙。而这些裂隙,正在吸引某些‘不该存在’的东西靠近这个世界。”
“什么东西?”米涅追问。
“来自时间尽头的观测者。”梅比斯托的声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他们是被断裂的时间线孕育出的存在,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未来。他们以混乱为食,以悖论为巢。若放任不管,它们将逐步侵蚀现实本身。”
米涅只觉得脊背发凉。
“也就是说,就算我们阻止了杰曼芭,麻烦也才刚刚开始?”
“正是如此。”梅比斯托点头,“而现在,我们必须抢在它们彻底降临之前,封闭所有已知的时间锚点,并建立‘守时结界’??一种能稳定局部时间流的古代魔法阵。”
“需要多少人才能完成?”米涅问。
“至少七名高阶魔导士协同施法,且必须拥有纯净的时间亲和体质。”梅比斯托答道,“而你们中的双生共鸣者,将是核心支柱。”
米涅苦笑:“又是我和杨纯秋?”
“不止你们。”雷克特忽然说道,“我已经联系了青色骷髅的艾琳娜,她曾是宫廷时间法师团成员;再加上剑咬之虎的奥鲁伽、妖精尾巴的温蒂、还有王宫秘藏图书馆的守卷人萨菲罗斯……一共七人。”
“听起来像一场远征。”米涅叹气。
“本来就是。”雷克特目光坚定,“第一座锚点位于北方冻土的古代钟楼,那里埋藏着‘初代日晷’的核心部件。我们必须在下一次月蚀前抵达并完成封印仪式,否则……下一个裂隙可能直接撕开一座城市的时空结构。”
当天下午,队伍集结完毕。
除了米涅与杨纯秋,其余五人陆续抵达:温蒂带着哈比同行,眼神中多了一份坚毅;奥鲁伽一身银甲,神情冷峻却不失敬意;艾琳娜披着灰紫色长袍,指尖始终缠绕着淡金色沙漏状魔力;萨菲罗斯则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者,手持一根镶嵌着星核石的手杖,据说能感知时间流动的方向。
出发前夜,米涅独自来到训练场。
月光洒在空旷的场地中央,他缓缓抬起右手,凝聚出一团跳跃的雷火。这是他自创的“逆闪之术”,融合了白魔法中的净化之力与雷属性爆发技巧,曾在对抗杰曼芭的分身时短暂破开了其幻形屏障。
但他知道,面对即将到来的敌人,这种程度远远不够。
“还在练?”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米涅回头,是杨纯秋。
她走过来,盘腿坐下,仰头望着月亮。“小时候,我们经常这样坐着说话。你说你想当个游历世界的冒险家,我说我要成为最强的治愈魔法师。那时候真傻,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实现一切。”
“现在呢?”米涅坐到她身边。
“现在我知道,有些梦想注定无法单独完成。”她轻声道,“就像双生共鸣,一个人再强,也无法独自承受时间撕裂的代价。但我们在一起,就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米涅沉默片刻,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有一个留在时间之外……你会选谁?”
杨纯秋猛地转头看他:“别说这种话!我们一定会找到两全的办法!”
“可万一没有呢?”米涅直视她的眼睛,“如果只能活一个,你希望是谁?”
杨纯秋咬住嘴唇,眼中泛起水光。“……我希望是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那个总能在绝境中看到光的人。”她的声音颤抖,“你总是笑着,哪怕受伤也从不退缩。这个世界需要你这样的存在……而我,只是你的影子罢了。”
米涅伸出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错了。我不是光,你才是。如果没有你在背后支撑我,我早就崩溃了。我们不是谁的影子,而是彼此的另一半。”
两人相视良久,终是无声拥抱。
三天后,队伍抵达北方冻土。
狂风暴雪中,那座千年钟楼孤零零矗立在冰原之上,尖顶刺向铅灰色的天空。整座建筑由一种名为“时凝岩”的稀有石材建成,据说能储存流逝的时间片段。而在塔底深处,便是第一枚时空锚点的封印之地。
然而,当他们推开沉重的铜门时,却发现内部早已被人捷足先登。
数十具身穿黑袍的尸体横陈于地,胸口皆被贯穿,鲜血冻结成诡异的红色冰晶。墙壁上用鲜血写着一行扭曲的文字:
> “双生之血,开启终焉之门。”
“是邪教组织‘时之终末’。”萨菲罗斯低声道,“他们崇拜时间崩坏,认为唯有彻底毁灭现有秩序,才能迎来新生。”
“但他们失败了。”艾琳娜检查地面痕迹,“真正的锚点已经被转移。”
“不对。”温蒂突然指向天花板,“那里……还有残留的共鸣。”
众人抬头,只见穹顶壁画中央,一道微弱的金线正缓缓旋转,宛如沙漏中的最后一粒沙。
“那是‘伪锚点’。”奥鲁伽冷笑,“用来迷惑追踪者的陷阱。一旦触碰,就会引爆积蓄的时间乱流,把整片区域送入停滞状态。”
“但我们必须激活它。”米涅站了出来,“只有通过它,才能定位真锚点的位置。”
“太危险!”杨纯秋抓住他的手臂,“万一被困在时间静止里怎么办?”
“所以我不会一个人去。”米涅看向她,“我们一起。”
双生共鸣再次启动。
当他们的手交握的瞬间,蓝色光流如藤蔓般缠绕全身,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时间护盾。米涅迈出一步,手掌按上那道金线。
刹那间,世界静止。
风雪停驻半空,同伴们的表情凝固在惊骇与担忧之间,连心跳声都消失不见。唯有米涅与杨纯秋仍在移动,仿佛被排除在时间之外。
眼前景象骤变。
他们置身于一片无垠的灰白色空间,脚下是无数交错的光带,如同河流般流淌??那是时间的支流。而在正前方,一座巨大的齿轮缓缓转动,中心镶嵌着一枚猩红水晶,正是真正的时空锚点。
“这就是……时间的核心投影?”杨纯秋震惊。
“不。”米涅摇头,“是它的伤口。”
只见那齿轮边缘布满裂痕,每一处破裂处都有黑色雾气渗出,化作扭曲的人形轮廓,低声嘶语:“来吧……加入我们……终结一切……”
“那些就是‘观测者’?”杨纯秋声音发抖。
“它们在等我们犯错。”米涅握紧她的手,“只要我们在这里死亡,现实中的锚点就会永久失控。”
话音未落,黑影猛然扑来!
米涅迅速释放雷火屏障,却被轻易穿透。杨纯秋立即施展治愈魔法构筑防御结界,可那些黑影竟吸收治疗能量反而壮大!
“它们怕的不是攻击,也不是治愈……”米涅瞳孔收缩,“是‘同步’!是我们之间的共鸣!”
他大喝一声:“一起念!??‘时不我待,唯心永续’!”
这是他们在破解父亲笔记时发现的古老咒语,据说是初代时间法师用于校准灵魂频率的密言。
两人齐声吟诵。
刹那间,蓝色光柱冲天而起,将所有黑影逼退。那枚猩红水晶剧烈震颤,终于从中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部纯净的金色核心。
“就是现在!”米涅拉着杨纯秋冲上前,双手同时按上核心。
一股浩瀚的信息洪流涌入脑海??
他们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日蚀实验室,看到了父亲杨纯芭跪倒在血泊中,手中紧握着一本燃烧的笔记;他们看到杰曼芭狞笑着启动装置,却被突如其来的反噬吞没;他们还看到,在某个未知的时间节点,另一个“米涅”正站在废墟之中,手持染血的剑,冷冷注视着这个世界……
画面戛然而止。
米涅与杨纯秋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回到钟楼之内。同伴们正焦急呼唤他们的名字,而那道金线已然熄灭。
“成功了?”温蒂颤声问。
米涅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金色齿轮,正是从幻象中带回的封印核心。
“第一个锚点,已归位。”
众人欢呼。
唯有米涅望向远方风雪,心中默念:
“另一个我……到底是谁?”
而在虚空深处,那只独眼再度睁开,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笑意:
“很好……继续奔跑吧。等到七枚齿轮齐聚之时,真正的游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