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魔咒纷飞,推搡叫骂的混乱中,丽塔的声音再次拔高,尖声叫道:
“看啊!看看这些照片!看这残忍的录像!”
流镜的画面瞬间被切分成了大小不同的几块,有的展示着血淋淋的实验体照片,有的则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血腥实验。
哪怕视频静默无声,众人也完全能够想象其中实验体所遭遇的痛苦和恐惧。
更何况,为了做好完整的实验记录,视频中甚至还有血肉和骨头被切开的声音,以及研究者冷酷无情的讨论声。
“梅林啊!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宾客中,有人捂着嘴,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水;有人将愤怒的目光投向始作俑者,还有人几乎被那场面吓得晕过去。
喧哗声骤然低落,战斗的咒语不自觉地终止,鲜活的画面比任何文字都更能激起人们的恐惧和愤怒之情。
那些先前呐喊呼应的人们,声音像是被卡在了喉咙里。
投机派眼神惊恐地左右张望着,悄然收回魔杖,身体不自觉地后退。
就连最坚定的支持者阵营中,也出现了细微的动摇,有人眼神游移,有人额角见汗。
抛弃沉船,是这些人的本能。莱拉眼看就要不保了,众人并不愿意为了维护她而付出让自己一起被淹没的代价。
动摇,如同无声的瘟疫,在人群中蔓延。
零星的战斗声中,只有丽塔?斯基特的声音格外清晰:
“还记得不久前的‘默然岛事件吗?那个可怜的、被黑暗力量吞噬的女孩??梅贝尔!”
“她之所以会变成默然者,就是因为他们对她做了这种可怕的实验,因此才会酝酿出默默然!”
“可怜的梅贝尔为什么会落入到麻瓜的手中?全都是因为我们所尊敬的伊法魔尼校长,艾吉尔伯特?冯塔纳??”
流镜中的丽塔?斯基特似乎是为了配合自己的话,伸手一指,如同挥出的利剑!
中庭内,许多人被这一句话惊得头皮发麻,他们随着斯基特的动作,不自觉地用眼神去找冯塔纳。
依然被绳索捆住的冯塔纳还在挣扎,但这一道魔咒不知道来自于谁,竟然连他短时间内都无法挣脱,甚至完全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流镜中的女人落下情不自禁的泪水,尖声指控道:
“因为你们的校长不允许麻瓜出身的小巫师进入他所管辖的学校!因为他认为混血巫师和麻种巫师都是危险的根源,所以要从根本上掐断他们进入魔法界的机会!”
冯塔纳面如死灰,停止了难看的挣扎,他闭上眼睛,不愿意面对众人的眼神,却也没有悔恨的神色。
在场的一些纯血巫师不由得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然而,绝大多数人都骇然失色,更有一些,眼中已经烧起了近乎刻骨的厌恶和痛恨。
流镜画面中,丽塔?斯基特浑身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泪水涌了出来。
她发出嘶哑的哭诉,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从心底渗透出来的血泪:
“为什么啊......冯塔纳校长!”
“如果......如果您,如果您所在的这个‘伟大’的体系,真的无法接纳那些流淌着麻瓜血液,却同样怀着魔法梦想的孩子......如果你们的城堡真的无法容忍他们的存在………………”
“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条生路?!为什么不把那些满怀希望的孩子,推荐到别的学校去?!”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质问如同连珠炮,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霍格沃茨就在那里!邓布利多校长从未拒绝过任何一个有魔法能力的孩子!”
“布斯巴顿、瓦加度、卡斯特罗布舍......世界上那么多魔法学校!我们都敞开大门!我们都愿意接纳那些渴望学习、渴望归属的灵魂!我们也能理解你们对于另一个世界的抗拒和怀疑!”
“哪怕仅仅是出于一点点怜悯的伪善呢,校长先生?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给那些孩子一条活路?”
“难道就因为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的,不是你们认可的纯粹血液,他们就不再是人类了吗?!他们的痛苦就无法触动您那颗‘捍卫魔法界”的高贵心脏了吗?!”
“在您决定将他们推入火坑的那一刻,在您出卖孩子们姓名和住址的时候......冯塔纳校长,您所竭力维护的魔法界的纯洁,它的代价......是彻底摈弃了作为'人'最基本的怜悯吗?!”
一声声泣血的质问,如同鞭子一样抽打在冯塔纳的脸上。
私下里,他自然有很多迫不得已的理由,有很多关于“大局”、关于“风险”,关于“必要的牺牲”之类的话语,来说服自己和那些相信他的人。
但此刻,面对着无数目光的审判,他却忽然发现,那些理由都显得如此苍白而虚伪。
就在这时??
砰!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毫无征兆地炸裂,震得头顶水晶吊灯来回碰撞,发出密集的、“叮铃哐啷”的说响,灰尘簌簌落下,弥漫开一片灰雾。
不少人发出短促的惊叫声,人们本能的弯腰躲避,方才死寂的审判氛围被瞬间打破。
倒在台阶下方的冯塔纳也眼神动了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的一个学生悄悄挥动魔杖,想要帮冯塔纳解开绳索,然而咒语却毫无作用。他无助地看向其他人,却见大家好像都没有看到冯塔纳的狼狈似的。
众人在度过最初的惊恐茫然之后,转过头,看到了面如寒霜的莱拉?皮奎利。
她面前那象征主席权威的华丽讲台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焦黑的底座和几缕不甘熄灭的余烬在她脚边缭绕,整个人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怒意。
“够了!”
她的嗓门不大,却好像比以前的霍索恩都更具有威严,让离她最近的几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莱拉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她向前迈出一步,靴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莱拉没有看流镜,也无视了其中传来的声音。
她只注视着场内的众人,尤其是那些不久前还簇拥在冯塔纳身边的巫师,脸上流露出深切的痛心、沉重的失望,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不得不奋起捍卫的决绝。
“我们正在目睹的??”
她抬起手,指向流镜,手臂稳如磐石。
“不是揭露,不是正义。而是一场精心策划、歹毒至极的污蔑和陷害的狂欢!”
她快速挥了下手臂:
“敌人??那些躲在真正的阴影里,畏惧我们团结、恐惧我们重拾力量与尊严的敌人??他们已经疯狂了!他们为了从内部瓦解我们,为了看到魔法国会再次陷入分裂和瘫痪,已经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可以攻击我,污蔑我,把霍索恩的罪行、萨琳娜的死亡,甚至是十年前地精泛滥的事件都栽赃到我的头上,我无所畏惧!”
“既然站在这个地方,我早就准备好承受来自敌人最卑鄙、最猛烈的攻击!”
她目光如炬地看着众人,甚至直视着萨琳娜的哥哥塞缪尔,大声道:
“但他们不该用这种手段??不该伪造文件、拼接幻象、搬弄是非,用如此可耻的谎言来攻击一位德高望重的校长!攻击我们共同守护魔法界的信念!'
“屏幕上的那个女人,只是英国一个擅长在三流小报上编造绯闻的记者,是最臭名昭著的骗子!她用眼泪欺骗了你们,用伪造的证据迷惑了你们!”
“但你们??”
她猛地张开手臂,所有人都觉得她仿佛在对自己说话:
“??在场的所有美国巫师,有谁不是从伊法魔尼毕业?有谁没有受到冯塔纳校长的关照?他是什么样的为人,难道我们还不清楚吗?”
无法说话的冯塔纳老泪纵横,仿佛是清白终于得到了证明。
"
冯塔纳对于正常就读的学生来说,始终是一个宽容、温和、亲切的老师和长辈,每个人仿佛都能说出两三件自己跟校长的温馨小事,有时是一句鼓励,有时是暗中的资助。
回想起这些,不少人露出羞愧的神色,为自己居然真的被流镜中的表演所欺骗而满脸涨红,还有人跑去试图把冯塔纳解开。
当然,他们没有成功。
心情复杂的冯塔纳陡然意识到,这种情况很不正常......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他努力往上面看去,想要把自己的发现传达给莱拉。
但是台上,莱拉的目光正扫过每一个或惊疑、或动摇、或重新燃起愤怒的面孔,顾不上看自己的脚下。
她的声音达到了一个高点,无比悲愤地说:
“在这里,我要告诉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你们选错了对象!你们低估了美国魔法国会的韧性,更低估了我们保护魔法界未来的钢铁意志!”
“这场卑劣的闹剧是时候该结束了!现在,我请求各位??擦亮眼睛,站稳脚跟!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让我们用事实,用行动,用更快、更坚决的追查和反击,来回答这一切污蔑!”
“斯隆?保罗主任!”
她的目光射向人群中的一个男人那是被她火速提拔起来的新任傲罗办公室主任。
“在!”保罗浑身一振,大声应道。
莱拉道:“你立即率领最精锐的小队,追查这个非法广播的源头,逮捕所有策划与参与者!”
“这不是辩论,这是对《国际保密法》、对我们整个魔法国会最猖獗的挑衅!是战争行为!绝不姑息!”
傲罗主任高声道:“是!”
他刚才还以为自己这一伙儿这下肯定要完蛋了,没想到莱拉居然还能绝地反击,兴奋之下,回应的声音显得格外高昂。
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自带一种正义而坚定的、令人信服的气场。
傲罗主任迅速离开,随后莱拉竟然径直走到流镜正前方,昂起头,直面屏幕上指控“莱拉?皮奎利及其党羽”的记者,也仿佛透过镜头,直视着阴影中的对手。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怒火说:
“让我看看,躲在阴沟里的懦夫......除了这些伪造的碎片和煽动的谎言,你们,还有什么像样的把戏?”
流镜的光映照着她挺直的背影,以及台下形形色色的面孔。
莱拉那份毫无愧色、充满悲愤的理直气壮,她展现出的绝对自信和毫不退让,都具有极为强大的蛊惑力。
很多人天然就容易被情绪所左右,而不是听从理智的引导,更何况他们信服的冯塔纳还显而易见地站在莱拉那一边。
于是他们眼神里的惊慌和怀疑被愤慨所取代,内心的天平下意识地就朝着莱拉倾斜,一想到流镜中的内容或许已经传播到了全国、全世界,想到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的阴谋,众人就感到脊背发凉。
但也有一些人,眼睛里保持着冰冷的清醒。
他们并没有被双方激昂的演说所说服,却可以看到,丽塔?斯基特确确实实地拿出了详实的证据。
即使此时此刻,在斯基特开始阐述更多事实的时候,仍然有一部分屏幕上是不断滚动、切换的证据,有些似乎是实验日志的残页,上面深浅不一的笔记和墨水晕染的痕迹都无比清晰。
如果造假......什么人能造假到这种程度?
而莱拉......她所说的情况虽然也可能存在,但本质上只是避实就虚的话语。她只有口号和怒火,却没有任何实实在在的东西。
莱拉确实暂时夺回了部分话语权,但她无法让那些已经映入人们眼帘,深入心底的怀疑彻底消失。
权力尚未坠落,但它悬挂的丝线,已然紧绷到了极限,发出了即将崩断的、细微而尖锐的哀鸣。
“轰隆!!!”
中庭沉重的橡木大门被猛然推开,撞在两侧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转了过去。
光线涌入的门口,一个纤瘦、憔悴、虚弱的身影站在那里。
她的头发银白如雪,脸上带着久病初愈的倦色,那双与莱拉极为相似的眼睛犹如寒星,似有火焰在其中安静地燃烧。
而莱拉注视着突然出现的人影,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也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
瑟拉菲娜?皮奎利。
数十年前魔法国会的主席,带领美国魔法国会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岁月,莱拉?皮奎利的姑妈,也是......据称正在魔法医院严密监护、无法见客的“重病号”。
她站在这里,本身就仿佛是一个答案。
斯黛拉搀扶着虚弱的姑妈,但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女孩,更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外貌平平的年轻人。
维德抬起眼睛,先是看到了怔住的莱拉,随后是被困成粽子的冯塔纳,最后目光与宾客中的一人相接。
那人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极为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