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荷听到柳璇玑那句以誓言自辩的冰冷话语时，她猛地抬起了头，眼中瞬间盛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br>她清晰地记得，分明就是大小姐自己，在那天亲自吩咐奴婢去请来的柳豫！</br>至于大小姐究竟对柳豫说什么，她不得而知。</br>但此刻，为了求生，大小姐竟如此轻易地将誓言踩在脚下，甚至试图将罪责推卸给柳豫？</br>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夏荷心头，看向柳璇玑的眼神里，交织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br>轮椅上的萧隐若，苍白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更显得毫无波澜，仿佛一尊冰雪雕琢的人像。</br>她何曾信过这等鬼蜮伎俩般的誓言？</br>眼前这自诩尊贵的柳氏嫡女，为了苟全性命，竟将誓言视若敝履、信口雌黄的模样，实在荒谬得令人发笑。</br>她对这种毫无骨气、贪生怕死之辈的鄙夷，几乎要从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溢出来。</br>不过，也正是这种人，才最是趁手，足以在她瓦解庞然大物柳氏的计划中，撬开第一道致命的缝隙。</br>“既然你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看来是本官误会你了，柳豫这家伙，看来不是你派出去的。”</br>话音未落，她语调陡然一转，带着一种猫科动物玩弄掌中猎物般的残忍兴味。</br>“既然如此，你索性猜一猜，他明日……能不能活着回来？”</br>柳璇玑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br>“柳、柳豫……”</br>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而嘶哑，目光不敢与萧隐若对视，慌乱地在地面上无措地飘移。</br>“他……他若是做了什么冒犯萧指挥使的事情，他该死！他罪该万死！”</br>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来，急于斩断所有关联。</br>“呵呵……”</br>萧隐若喉咙里滚出一串低哑的、如冰层碎裂般的冷笑，瞬间让浴房里的空气都冻结了几分。</br>“你想活吗？”</br>这轻飘飘的三个字，让柳璇玑身体猛地一颤，“咚”的一声，前额重重磕在坚硬的砖面上，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急切与卑微。</br>“想！想活！萧指挥使，我想活！”</br>“求您开恩！求您饶命！”</br>萧隐若俯视着脚下这个匍匐如尘埃的身影，神色漠然如亘古不化的玄冰，没有丝毫动容。</br>“明日晚上之前，将柳氏这些年漕帮的人员调动记录、各房执事人员的详细安排、以及所有招募新人的花名册，统统拿给本官。”</br>她顿了顿，语气是掌控一切的冷酷。</br>“本官不问过程，只要结果。”</br>“你只需告诉本官——能，还是不能？”</br>柳璇玑伏在地上，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浴后中衣，紧贴在冰凉颤抖的肌肤上，狼狈不堪。</br>索要漕帮核心的操控名单？</br>这分明是楚奕他们今夜刺杀曹胜虎成功之后，要紧接着对漕帮进行彻底的血洗、清算与收编！</br>这是要将柳氏一族在漕帮苦心经营数代、赖以生存的根基连根拔起，彻底覆灭！</br>一股冰冷的不安，混合着更深的恐惧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br>但此刻，保命是唯一的出路，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她再不敢有丝毫犹豫，几乎是抢答般地嘶喊道：</br>“可以！可以！萧指挥使，我能办到！一定能办到！”</br>萧隐若的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近乎残酷的弧度，眼中是冰冷的警告。</br>“你尽管可以少给，或者……玩点花招。”</br>“若是让本官查出名单有任何错漏之处，是什么后果，本官就不说了。”</br>柳璇玑的身体猛地一个激灵。</br>她抬起头，正撞上萧隐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再联想到这位煞神竟能在深夜如入无人之境般，悄无声息地直接闯入自己的浴房……</br>一股灭顶的寒意彻底吞噬了她，所有的侥幸和小心思瞬间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在疯狂啃噬着自己的灵魂。</br>“不敢，不敢，璇玑万万不敢……”</br>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头摇得像暴风雨中的浮萍，不断地重复着这卑微到尘埃里的保证。</br>“呵……”</br>萧隐若再次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随即干脆利落地转动了轮椅。</br>“走吧！”</br>白水仙立刻上前半步，握住了轮椅背，推着萧隐若径直朝外面而去。</br>直到房门“咔哒”一声重新合拢。</br>夏荷才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第一个动作是跌跌撞撞地扑向房门，双手颤抖着门关上。</br>紧接着，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回柳璇玑身边，费力地托起对方瘫软如泥、仍在不由自主剧烈颤抖的身体。</br>“小、小姐，地上凉，快起来……”</br>柳璇玑如提线木偶，任由夏荷半搀半抱地撑着站起身。</br>她浑身冰凉，湿漉漉的鬓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失血的额角和脸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灯台上跳动的火焰，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大半。</br>过了好一会儿。</br>她深深地的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尚未完全散尽的惊悸。</br>就在这时，柳璇玑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扭过头，目光如电般射向身旁的夏荷！</br>那眼神骤然变得极其锐利、冰冷，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审视和狠厉！</br>她猛地伸出手，死死攥住了夏荷搀扶她的手腕，指甲因用力而深深陷入对方细嫩的皮肉里。</br>夏荷猝不及防，手腕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秀气的眉头痛苦地紧紧蹙起，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br>“小姐，疼，你抓疼我了……”</br>柳璇玑似乎被这声痛呼惊醒，缓缓松开了些许力道，但那目光依旧如同钉子般牢牢锁在夏荷脸上，眼神复杂难言。</br>“夏荷，你从四岁就跟着我了，你我名为主仆，实则是我的亲姐妹。”</br>“所以，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br>她的眼神骤然阴冷到极致，里面闪烁着**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br>“会有什么下场，你心里应该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