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说话，”

    康熙让人给她看座，一个小太监端着张梨木雕刻着梅花的圆墩子过来，

    阿蘅踌躇片刻，撑着膝盖艰难起身，坐下

    十三爷，该从何说起，

    乱葬岗与狼搏斗的英雄，

    墙头马上初相遇，

    草原上的鲜衣怒马少年时，

    群玉坊的翩翩公子，

    广陵城外策马并驰骋......

    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从腰间取下一块质地润泽的玉佩，玉色温侯，玉质地细润，纯美无暇。

    “陛下可识得这块玉，”

    这是十三爷第一次去围猎拔得头筹，他送给儿子的奖励，

    怎会不记得，康熙的唇角勾起，露出骄傲之色，

    胤祥打小聪明伶俐，不光在琴棋书画上颇有造诣，骑射在几个阿哥里也是一骑绝尘，

    阿蘅抿唇，把这些年与胤祥的点滴串成一幅美丽的画卷，在康熙面前笔笔镌刻，

    说道最后，两人都红了眼眶，

    一人为即将失去毕生所爱，

    一人为缅怀他曾经也这般热烈的爱过。

    翌日，

    阿蘅被关进慎刑司，

    十三爷被幽禁在养蜂夹道，

    李公公颁布了一道圣旨，

    司马亦蘅意图使用巫术谋害万岁爷，陷害太子，罪不容诛，念其尽心服侍陛下多年不祸及家人，三日后赐死。

    十三爷包庇其罪行，不可轻饶，幽禁养蜂夹道十年以儆效尤，即刻执行。

    亦婉挺着大肚子趴在牢门上，已经七个月了，肚子浑圆，

    泪痕干了又湿，心碎道：“到底怎么一回事，绝不相信你会谋害万岁爷，”

    “说话啊，让我怎么救你，怎么保护你？”

    阿蘅面容平静如水，牵出有一抹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姐姐，这些年辛苦你了，”

    “没了我这个包袱，你也自在些，”

    “不用再跟那些牛鬼蛇神缠斗。”

    亦瑶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告诉我真相，九爷不会见死不救。”

    九爷，这场局恐怕就是他设下，

    弑君篡位，都推至一个宫女的身上，这谁信，

    最后用她一条命也只换来十三爷的十年幽禁，

    她之所以主动与四爷共谋，就是想帮胤祥免去这十年的幽禁之苦，

    可事情发展之快，是她所料未及，

    “真相就是我利用布娃娃镇魇万岁爷，”女子淡淡的说道，

    亦婉蹙眉，捂住肚子，腹部传来抽痛，

    “姐姐，”

    “骊歌快扶侧福晋回去，怕是动了胎气，”

    阿蘅有些担忧，姐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将来也有个念想，

    还有骊歌陪着，她还是放心。

    亦瑶抓紧柱子不松手，眼底皆是不舍，

    阿蘅柔柔地安慰道：“姐姐放手吧，做回曾经那个温婉的大家闺秀，”

    “这辈子能得姐姐庇护，我过得很安心，”

    “只是每个人都有要走的路。”

    亦瑶腹中一阵痉挛，腿脚发软，她不甘心地松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痛得发不出声音，

    在骊歌的搀扶下离开天牢。

    九爷从暗处走出来，讥讽道：“好个矢志不渝的痴情种，为了十三命都不要。”

    亦蘅转过身去，对他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

    胤禟一掌拍在牢门上：“别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了十三，哼，被幽禁，我有一百种方式弄死他。”

    阿蘅咬紧牙关，厉声道：“打狗入穷巷对你有什么好处，别忘了你们是兄弟。”

    “兄弟，哈哈——”

    胤禟笑得愉悦，而这份愉悦中夹杂着丝丝凄凉，

    “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生在帝王家哪来的兄弟，只有成王败寇。”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阿蘅被他激怒，眼中更是不加掩饰的毒恨，

    胤禟被她的目光刺痛，只要她肯求饶，只要她肯屈服，他一定拼上身家性命救她，

    可是她就连一个顺从的表情都不肯给，

    眉毛一挑，语带戏谑：“我要你——”

    阿蘅并不意外他的要求，自从得知他欺骗，就恶心透顶，

    这个男人为了想要的什么不能利用，

    要她承认他是爱她的，更愿意相信他是爱而不得生出的征服欲，

    她退下那件脏臭的中衣，露出香肩，只穿了一件绣着鸳鸯的红肚兜，

    女人旖旎的身躯是这死牢中唯一的颜色，胤禟的眼神不禁瞥向别处，

    “喜欢就拿去。”

    她自轻自贱的举动让男人难堪，他还不如群玉坊的嫖客，甚至比之他们还要下作，

    胤禟忍无可忍，掐住女人的脖子，喝道：“够了，你这么想死送你一程。”

    阿蘅对这样窒息的感并不陌生，也懒得反抗，

    “九哥——”

    十四也赶了过来，瞧见这一幕连忙进来劝阻，

    胤禟才松开手，瞪了他们一眼随之离去，

    “呵呵——哈——哈——”

    阿蘅捂着脖子，双膝跪地喘着粗气，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

    “你们果然是亲兄弟，什么癖好，都是喜欢来奚落将死之人，”

    十四看了一眼她光洁的玉背微微颤抖，白皙清透，只系着一根红带，

    目光一紧，扯下身前的大氅，披在女人的身上，

    “就不能服个软，我们难道是毒蛇猛兽，”

    阿蘅侧头指控道：“难道不是？若不是你们苦心陷害，我能站在这里。”

    “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恩怨，你不应该参与其中，”

    十四爷手背在身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阿蘅道：“要让我看着心爱之人丧命，办不到，”

    十四凝眉，要拿这个刚烈的女子怎么办，他甚至有些羡慕十三哥，

    易地而处，若是能得她这般维护，就是死又有何惧，

    揭开带来的食盒，从里面拿出几样菜，

    烤鸡，烧饼，杏仁酥，还有一瓶桂花酿，

    都是阿蘅爱吃的酒菜，点心，

    从昨儿起她就没有吃东西，这会儿肚中饥渴，咽了咽口水，

    仍然嘴硬：“死前的最后一顿。”

    十四抿唇微笑，说道：“念及我们一块长大的情分，怎么都得让你做个饱死鬼。”

    算了，反正都要死，那就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

    她扯了一条鸡腿，猛啃一口，又拿起酒瓶仰头灌满嘴巴，

    喉结滚动，这一口下去，赛过活神仙，

    嘴唇都是油腻腻的，

    十四掏出帕子，擦去她嘴角的油渍，说道：“你慢点，”

    阿蘅冲他微微一笑，

    十四失笑：“不恨我了？”

    阿蘅摇摇头，只觉得越吃越困，须臾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