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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万死难赎
    天神殿

    天神殿在历经劫波后,终于重现于九天之上。

    万载不化的神玉光洁如新,流转的星河穹顶再度璀璨。

    仿佛那场席卷三界的浩劫,不过是神明一瞬的走神。

    一道无声的旨意,化作金色的符文,穿透云海,传遍八荒。

    刹那间,祥云汇聚,仙乐齐鸣。

    帝君手握权柄,天帝身披帝袍,自四方而来,统领着天地间所有的神只。

    他们的神光交织,却都在踏入殿门的那一刻,悄然收敛,化作一片谦卑的寂静。

    “拜见天神!”

    万神同声,声浪如洪钟大吕,震得神殿基石都为之轻颤。

    他们整齐划一地躬身,行那亘古不变的大礼,姿态虔诚,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玄冰地面。

    云台之上,天神端坐。

    祂的身影被一层柔和而不可直视的光晕笼罩,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那睥睨众生的目光。

    祂的声音并未刻意提高,却仿佛自宇宙诞生之初便已存在。

    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法则的重量,平稳地回荡在殿中:

    “诸神免礼。”

    繁文缛节尽数散去,诸神肃立,神色凝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们知道,当殿内只剩下神力流转的微响时,那将决定天地未来走向的法旨,便要降临了。

    天神的目光,如两轮初生的神阳,缓缓扫过殿中诸神。

    所过之处,神光内敛,众神无不屏息。

    然而,当那目光最终落在凌博渊身上时,仿佛遇到了亘古不化的极地冰川,连光线都为之凝滞。

    “冰神。”

    天神的呼唤,不带丝毫情绪,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凌博渊应声而出。

    他周身三尺,寒气自发,连脚下的云台都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他步履沉稳,躬身行礼的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但那挺直的脊背,却像一根永不折断的冰棱。

    他开口,声音清冷,仿佛冰晶碰撞:

    “在。”

    仅此一字,便将周遭的空气都冻结得死寂。

    天神端坐云台,面容依旧古井无波。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看似平静的神海之下,已是怒涛汹涌。

    “好一个冰神……”

    天神的声音在识海中回响,带着刺骨的讥诮。

    “生来便是这副天地不惧的模样,眼中何曾有过我这个天神?”

    “当年火神身陷绝地,他竟敢以冰封三界为要挟,逼本座就范。”

    “那份狂妄,那份胆魄,当真是……可恨至极!”

    他指节在神座上微微一叩,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电光一闪而逝。

    殿中诸神只觉心头一悸,仿佛听到了九天之上传来的雷霆低吼,却不知其源由。

    唯有凌博渊,那万年不化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冰蓝色光晕。

    天神不怒自威,那目光如九天悬剑,直刺凌博渊的魂魄。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殿宇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为凌博渊的罪行宣判:

    “冰神。”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火神以身入天罚,此乃其劫,亦是三界之定数。”

    “天罚之门,可进不可出,此乃天道铁律,你岂会不知?”

    话语至此,天神的语气陡然转厉,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然,你竟敢以三界生灵为质,以冰封万界为刃,胁迫于本座!”

    “你视天道为何物?”

    “视本座为何物?!”

    他缓缓站起身,云台之下,诸神尽皆屏息。

    “你为一人,而陷苍生于生死大劫。”

    “江河断流,大地龟裂。”

    “无数生灵,于酷寒与饥馑中哀嚎……”

    “这,便是你所谓的‘情义’?!”

    最后一句,天神声震寰宇,怒火化作实质般的金光,在他周身汹涌。

    “冰神,你的所作所为,已逾越神之底线,此罪,万死难赎!”

    “万死难赎!”

    四字一出,整个天神殿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冰点。

    诸神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们或惊恐、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凌博渊牢牢困在中央。

    墨君毅与张闵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们想为凌博渊辩解,想说他事出有因。

    但在天神这“以苍生为重”的铁律之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冰神之过,已是铁板钉钉。

    他们纵有通天之能,此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发出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

    凌博渊抬起眼,那是一双不含丝毫波澜的寒眸。

    如万年玄冰,倒映着云台上天神的威严身影。

    他身形如山岳般挺拔,不卑不亢。

    只是简单地拱手,声音比他的眼神更冷:

    “任凭天神处罚。”

    这份极致的淡漠,这份对生死、对权柄、对一切皆可弃之不顾的冰冷。

    像一根无形的毒刺,狠狠扎进了天神的心口。

    然而,天神脸上,却连一丝肌肉的抽动都没有。

    他甚至在心里品味着这份刺痛,并将其转化为狂喜的燃料。

    “很好……”

    一个无声的念头,在他神识中炸开。

    “终于,你亲手将这把刀,递到了本座手中。”

    表面上,天神缓缓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眸中竟真的酝酿出一丝沉痛的惋惜。

    他长长一叹,那叹息声仿佛带着千钧之重,压得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哎!……事已至此……”

    “纵使本座有心念及你万年神职,想要网开一面。”

    “又该如何面对,那三界中因你而冻毙的万千生灵?”

    “又该如何,向这天地间的公道交代?”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凌博渊,而是将目光投向虚无。

    仿佛在与无形的“天道”对话,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那一刻,天神殿内,落针可闻。

    诸神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生怕惊扰了这位,正在为“公道”而痛苦抉择的至高神只。

    只有那死一般的寂静,在无声地宣告着,凌博渊的命运,已被彻底敲定。

    天神脸上,竟缓缓绽开一抹和煦如春风的笑容。

    那笑容里满是悲悯与宽容,仿佛一位真正为子民,操碎了心的至高尊者。

    他轻声开口,声音温和得近乎蛊惑:

    “罢了罢了!”

    “冰神,你罪孽深重,本座若不施以惩戒,三界难安。”

    “但本座心善,也不愿就此断了你的生路。”

    他话音一转,抬手虚划,只见虚空之中,数道门扉凭空显现。

    那门扉并非金玉所铸,而是由流转的混沌、撕裂的闪电与凝固的黑暗交织而成。

    每一扇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本座便给你一个机会。”

    天神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这几道天罚之门,通往不同的绝境。”

    “你,自己选一门。”

    “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凌博渊身上。

    凌博渊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那些诡异门扉,散发出的恐怖气息都未曾多看一眼。

    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袖,那动作从容不迫。

    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赴一场早已约定的宴会。

    他迈开脚步,身形挺拔。

    径直走向其中一道,散发着极致寒气的门扉——

    那寒气,竟与他自身的神力隐隐呼应。

    “冰神——!”

    一声凄厉的呼喊,撕裂了寂静。

    是墨君毅、张闵晨,甚至连一直抱着兔子、沉默如石的末晓浮,都失声叫了出来。

    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不舍。

    凌博渊的脚步,在那一瞬间,有了微不可察的停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侧过脸。

    目光越过虚空,落在那三人,以及末晓浮怀中,那只懵懂探出头的小白兔上。

    那双万年冰封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似有眷恋,又似有告别,但最终,一切都归于沉寂。

    他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看了一眼路边的风景。

    随即,一步踏入门中。

    门扉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没有光影,没有声响。

    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又像一粒尘埃被风吹散。

    它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同那个孤傲绝伦的身影,仿佛从未在这天地间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