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旨意，即便插上翅膀，飞到万里之外的哈密卫，也需要时间。
而战争，从来不会等待任何人。
在朱棣的圣旨还在路上的时候，哈密卫的备战，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蓝武没有再等。
他很清楚，自己那位皇帝岳父看到奏报之后，必然会同意北伐。但他更清楚，朝堂上的扯皮，军队的集结调动，粮草的运输，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而马哈木的库里台大会，却近在眼前。
他必须抢在朝廷大军北伐之前，让马哈木彻底整合瓦剌各部的想法彻底胎死腹中。
帅帐之内，蓝武正对着舆图，做着最后的推演。
他要去，而且必须去。但他不能一个人去，带的人少了是送死，带的人多了，又会引起对方的警觉，甚至让对方直接放弃大会，逃入草原深处。
两千人。
这是他反复权衡后，定下的数字。
两千名装备了最新式火铳与铁甲，并且经过了数月严酷训练的精锐骑兵。这个数量，既能展现大明的威仪，又不至于让对方觉得是直接撕破脸的全面进攻。
同时，在关键时刻，这一股力量也未必不能给瓦剌一个天大的惊喜。
“公爷，去瓦剌的信使，已经派出去了。”
韩望从帐外走入，躬身禀报。
蓝武点了点头，没有从舆图上移开视线。
他派出的信使，并非是去偷偷摸摸地联络，而是正大光明地通报。
告诉马哈木，他，大明凉国公蓝武，听闻瓦剌要召开库里台大会，将亲自前往“观礼”。
这是一种阳谋。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你不是要称汗吗？好，我来看你称汗，我来给你这个“藩属”捧场。
就看你马哈木，敢不敢接。
……
瓦剌，王庭。
当大明信使那不卑不亢的通报，传到马哈木的耳中时，这位刚刚还意气风发的草原枭雄，整个人都愣住了。
蓝武要来？
亲自来参加他的库里台大会？
王帐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死寂。
底下的部落首领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疑不定。
“大汗！这是个机会！”
一名心腹将领最先反应过来，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
“那蓝武自寻死路，竟敢孤身前来！咱们正好设下埋伏，将他一举擒杀！”
“只要杀了他，大明在西域便群龙无首！
“我们也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没错！杀了他！永绝后患！”
“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机会！”
帐内群情激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能除掉他，不仅能一雪前耻，更能极大地提振瓦剌的士气。
马哈木当然也心动。他比任何人都想杀了蓝武。
但他却很明白一个道理，蓝武不是傻子，明知道草原危险，他为何还敢来？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而且还有一点，更值得他关注。
当年蓝武就是率两千人深入鞑靼人草场内部，大开杀戒，最后却能全身而退。
这可是前车之鉴。
“他敢来，必然有所依仗，万一这是个陷阱……。”
马哈木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最终，他还是决定，先试探一番。
他派出了一名最能言善辩的使者，带着丰厚的礼物，前去“迎接”蓝武。
当然名义上是迎接，实际上，是想弄清楚赶来草原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公爷，瓦剌的使者到了。”
哈密卫，帅帐之外，亲卫前来禀报。
蓝武放下手中科学院新做出来的炭笔，站起身来。
“让他进来。”
他开口道。
很快，一名穿着华丽瓦剌服饰，态度谦卑的中年人进入了大帐，然后恭敬下拜。
“瓦剌使臣，见过凉国公。”
“免了。”
蓝武摆了摆手，直接开门见山。
“马哈木派你来，有什么话说？”
那使者连忙躬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国公爷，我家大汗听闻您要亲至观礼，欣喜万分，特命小人前来迎接，并已在‘月牙泉’备下酒宴，为国公爷接风洗尘。”
“月牙泉？”
蓝武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草原上这个距离哈密卫差不多三百多里外的地形。
一处三面环山的谷地，只有一个狭窄的出口。
确实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这马哈木，还真是半点都不带掩饰的。
蓝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神眼，悄然开启。
在别人眼中，这个瓦剌使者谦卑恭顺，可是在蓝武的视野里，他体内那翻腾不休的紧张、恐惧，以及一丝丝隐藏极深的杀意，都无所遁形。
果然是鸿门宴。
“好啊。”
就在帐内气氛凝重到极点时，蓝武忽然笑了。
“替我谢谢你家大汗的美意。”
“本公，必定准时赴宴。”
“什么？”那瓦剌使者，闻言瞬间就愣住了。
“答应了？”
“就这么答应了？
那瓦剌使者先是一惊，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他本以为还要费尽口舌，甚至可能被对方直接识破，然后直接把他杀了。
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那小人便回去禀报我家大汉，静待国公！”
他连忙下拜，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去吧。”蓝武挥了挥手放他离去。
使者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公爷！”
“万万不可！”
使者一走，一直站在蓝武旁边的韩望就忍不住，急声开口。
“这明显就是个陷阱！您怎么能……。”
“我知道是陷阱。”蓝武打断了他，重新坐回帅位，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当然知道是陷阱。
可那又如何？
自从得到那张起死回生符之后，他的行事风格，早已变得愈发大胆。在绝对的底牌面前，所谓的风险，不过是刺激的游戏罢了。
而且他觉得，那马哈木别看一副要埋伏他的样子，但到最后真敢动手的可能，连三成都不到。
毕竟如今的大明可正是盛世初显，而且正在寻求扩张的机会。
他若真敢对自己动手，那就是在给那位永乐大帝借口，彻底扫灭他的借口。
马哈木现在可还在幻想着一边臣服大明，一边收拢草原上的残部，做草原之主，等待大明虚弱下去呢！
蓝武觉得，他不敢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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