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爷，京城来的密信！”

    亲卫统领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死寂。

    蓝武抬起头，那股因为连日劳碌而积攒的疲惫，在看到信封上那个熟悉的玄鹰烙印时，瞬间烟消云散。

    北镇抚司。

    能让北镇抚司用最紧急的渠道连夜送来的信，绝不可能是小事。

    他接过信，撕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上的字迹不多，却字字如刀，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衡王朱允炆，薨。

    为吕宋土人所弑。

    蓝武拿着信纸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但他心中，却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朱允炆死了。

    那个原本历史上的建文皇帝，最终被老朱在临死前封去海外的衡王，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他那片“化外乐土”之上，死在了他一心想要“教化”的土人手中。

    这简直是天下间最大的讽刺。

    但蓝武更清楚，这件事，绝不仅仅是一个大明亲王的死亡那么简单。

    这是在挑衅。

    这是在赤裸裸地打大明的脸，打皇帝朱棣的脸！

    一个大明的亲王，在他自己的封地里，被一群未开化的土人给杀了，这传出去，大明的颜面何存？朱棣的威严何在？

    那位雄才大略，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刻在骨子里的永乐大帝，绝对无法容忍这种奇耻大辱。

    一场滔天的风暴，即将来临。

    蓝武缓缓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卷曲，化为灰烬。

    官邸内依旧灯火通明，但他心中的那份疲惫，早已被一种冰冷的警觉所取代。

    他知道，天津卫这边的清闲日子，到头了。

    果不其然。

    两天后，北京城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皇帝震怒，雷霆咆哮于乾清宫，吓得整个紫禁城都噤若寒蝉。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道措辞严厉的圣旨，命凉国公蓝武即刻返京，商议要事。

    蓝武对此毫不意外。

    天津卫这边的事情，经过他这两个月的梳理，已经基本上了正轨。剩下的收尾工作，有韩望和汤文喻在，出不了什么乱子。

    他现在，必须回到风暴的中心。

    当蓝武快马加鞭赶回北京，踏入那座熟悉的紫禁城时，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氛围。

    往日里还敢低声交谈的太监宫女，此刻一个个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垂着头，脚步匆匆，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整个皇城，都笼罩在天子一怒的阴影之下。

    乾清宫内。

    朱棣一身黑色常服，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站在那幅巨大的舆图之前。

    他没有说话，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铁血煞气，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臣，参见陛下。”

    蓝武躬身行礼。

    “你看看！”

    朱棣没有回头，只是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奏报，递给了蓝武。

    “这就是朕的好侄儿！这就是他教化出来的顺民！”

    朱棣的话语里，听不出喜怒，但蓝武却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所蕴含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蓝武捡起奏报，打开细看。

    上面的内容，比北镇抚司的密信要详细得多。

    朱允炆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带着几个随从，深入当地一个最大的土人部落，宣讲儒家经典，想要用“圣人之言”感化他们。

    结果，那些刚刚还跪在地上聆听“教化”的土人，突然发难。

    一场血腥的屠杀。

    朱允炆当场被乱刀砍死。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奏报的末尾，还提了一句。

    衡王世子，朱文圭，亦在此次暴乱中，为乱民所害。

    完了。

    这一下，衡王一系，算是彻底断子绝孙了。

    “陛下，臣以为，此事必须严惩！”

    蓝武合上奏报，沉声开口：“当派遣大军，踏平吕宋，将所有参与叛乱的土人部落，尽数诛灭！以彰我大明国威！”

    “严惩？诛灭？”

    “这当然是应有之义。”

    朱棣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看着蓝武笑道。

    “朕的这个好侄儿，果然还是和原来一样，根本法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之前他能稳定住吕宋的局面，是因为齐泰，而这位老爹给他留的衡王长吏在三个月前病死在了吕宋，然后短短三个月，他便也死在了那群畜生的手里！”

    “朕的这个侄儿，是真的让朕无话可说啊！”

    朱棣一步步走到蓝武面前，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

    “但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吕宋！”

    “那是我大明的藩属，是我大明在南洋最重要的根基之一！”

    “现在朱允炆死了，他儿子也死了，衡王的封号，到此为止！”

    朱棣的话锋，陡然一转。

    “但是，吕宋不能没有藩王镇压！”

    “那片土地，必须牢牢掌控在我大明的手中！”

    听到这句话，蓝武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瞬间就明白了。

    朱棣的滔天怒火是真的。

    丧侄之痛也是真的。

    但在这愤怒与悲痛之下，这位永乐大帝，恐怕也已经决定顺水推舟，借着这件事的由头，开始再往外分封藩王了！

    毕竟他如今也开始衰老了，国内的藩王也的确要到了继续清理一批，为大明消除一部分隐患的时候了。

    对此蓝武自然是举起双手赞成的，大明的藩王在第一代老朱开国时候，第二代朱棣时，算是起到了维稳的作用，但随着大明立国的时间越来越长，藩王镇守地方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弱，只剩下副作用了。

    对大明朝廷来说，这些藩王继续留在国内，还不如走出去，去海外打拼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封地来。

    而现在最关键的是，若是把衡王撤销了之后，该选谁去就藩。

    而在蓝武的想法中，自然是想要赶紧把朱高煦弄出去的，但他觉得朱棣应该是有些舍不得，所以具体派谁过去，恐怕还要听这位永乐大帝的。

    “蓝武，你觉得让高燧去如何？”

    朱棣突然转过头，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蓝武，开口问道。

    朱高燧是朱棣的第三个儿子，如今封赵王，至今还没有去封地，而是一直待在南京。

    如今朱棣既然开口询问，自然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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