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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章 西陲之火,武都暗棋
    夜,已经深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我的指挥帐内,一盏孤灯如豆,在寒风中挣扎摇曳,将我和徐庶、孙尚香三人的身影,在帐壁上拉扯得扭曲不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焦灼。

    就在刚才,我下达了那个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命令

    ——由守转攻,主动出击,打破张合的围困。

    这个决定,就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我两位最核心的伙伴心中巨大的波澜。

    徐庶的眉头,从我话音落下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舒展开过。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忧虑与不解,

    反复在地图上推演着出击的每一种可能,却似乎始终找不到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而孙尚香,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江东虎女,在最初的兴奋过后,也冷静了下来。

    她深知我们此刻兵力、士气与补给的窘境,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虽然燃烧着战意,却也藏着一丝对可行性的疑虑。

    “主公,”

    徐庶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沉重,

    “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军兵力本就处于劣势,士卒连日鏖战,早已是强弩之末。

    更何况,粮草不济,人心浮动,此时出关浪战,一旦受挫,便是全军崩溃之局。

    我们……赌不起。”

    “元直,我知道。”

    我看着地图上犬牙交错的敌我态势,缓缓说道,

    “但我们更耗不起。

    与其坐困愁城,被张合温水煮青蛙般耗死,不如奋力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生机在何处?”

    徐庶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张合治军严谨,营寨稳固,滴水不漏。我军主动出击,正中其下怀!”

    孙尚香也抱拳道:

    “陆大哥,若要出战,尚香愿为先锋!

    只是……敌众我寡,且以逸待劳,我们确实没有必胜的把握。

    若是能有一支奇兵……”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我们都明白。

    奇兵,我们哪还有什么奇兵?

    所有的力量,都已经被死死地钉在了这阳平关内外。

    帐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了死寂。

    我的那个疯狂决定,在两位最理智的伙伴冷静的分析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似乎随时都会被现实的狂风所吹灭。

    就在这压抑得让人几乎要发疯的时刻,帐外,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夜枭振翅般的声响。

    这是玄镜台的最高级别警报信号!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和徐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在这种时候,能动用最高警报的,绝不可能是小事!

    我立刻起身,沉声道:“进来!”

    帐帘被掀开一角,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了进来,单膝跪地。

    他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中,脸上带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因急速奔波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的身上,带着一路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风尘与血腥气。

    “玄镜台密使,拜见主公!”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和干渴,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武都……武都急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火漆密封的细小竹筒,双手呈上。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武都!

    我刚刚拿下的西陲屏障,我寄予厚望的战略后方,我所有未来的根基!

    我一把夺过竹筒,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检查了火漆上的“玄镜”密印,确认无误后,迅速将其捏碎,从中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特制丝帛。

    丝帛上,是用玄镜台内部的特殊药水写成的密文,只有在特定的光线下,用特制的药水涂抹,才会显现字迹。

    这是我们最高级别的保密措施。

    我快步走到油灯下,从一个暗格中取出小瓶,将药水小心翼翼地滴在丝帛上。

    一行行细小的蝇头小字,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缓缓地浮现在我们三人眼前。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地扎进我的瞳孔,刺入我的灵魂。

    “玄镜台武都站主‘山鹰’泣血急报:”

    “张合老贼,阴毒至斯!

    其明以大军围困阳平,暗中早已派遣说客奸细,潜入武都。

    贼子伪造我军阳平关大败之文书,四处散播‘陆昭已死,汉中旦夕可破’之谣言。

    武都人心惶惶,一日三惊。”

    “更甚者,贼以重金、官印、爵位,私下联络、策反我方新降之氐人诸部。

    目前,下辨氐王杨千万、武都氐王强端等多部首领,态度暧昧,已与曹军奸细多有往来。

    传言,张合许诺,若他们能反叛,则武都之地,尽归其所有。”

    “郡守陈石先生,殚精竭虑,日夜安抚,然氐人桀骜,只重实力。

    我军主力远在阳平,武都兵力空虚,仅靠杨昂将军留下之数千兵马,难以弹压。

    陈先生数次召见杨千万等人,皆被托病不见。”

    “如今,武都郡内,谣言如火,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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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中豪族,亦有首鼠两端之辈,私下与氐人勾结。

    我玄镜台虽斩杀数名奸细,然贼子已成气候。

    杨将军与陈先生,名为武都之主,实则几如坐于火山口之上。”

    “西陲之火,已然燎原!

    恳请主公,速做决断!

    否则……武都危矣!

    汉中危矣!”

    丝帛,从我颤抖的指间,飘然滑落。

    那轻飘飘的一片,此刻却重如泰山,狠狠地砸在地上,也砸碎了帐内最后一丝希望。

    “腹……腹背受敌……”

    徐庶的嘴唇变得煞白,他踉跄一步,扶住身后的桌案,才没有倒下。

    他指着地图上武都的位置,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与绝望,

    “好一个张合!好一个声东击西,釜底抽薪!”

    “混账!那些该死的氐人!”

    孙尚香的脸颊涨得通红,愤怒的火焰几乎要从她的眼眸中喷射出来,

    “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就该将那些首鼠两端的家伙,全都杀光!

    陆大哥,让我回去!

    我现在就点齐兵马,杀回武都,我要亲手拧下杨千万的脑袋!”

    她的愤怒,如同惊雷,却没能惊醒我。

    我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冻结了。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终于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了张合那看似愚钝、实则阴狠至极的真正图谋!

    他围困阳平关,不是目的。

    他派遣那支“林中之狐”袭扰我的粮道,也不是主要目的。

    他所做的一切

    ——围城、断粮、消耗、施压,都只是为了一个更宏大、更致命的战略目标:

    将我,以及我的全部主力,死死地钉在阳平关下,动弹不得!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阳平关这块棋盘上,看似跟我进行着惨烈的对杀,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和精力。

    然而,他真正的杀招,却早已落在了千里之外,落在了我那看似稳固,实则根基未稳的武都!

    他不是在跟我比拼战术,他是在跟我比拼时间!

    他在等,等武都的谣言发酵,等氐人的野心膨胀,等我的后院,燃起熊熊大火!

    到了那时,就算阳平关固若金汤,又有什么用?

    一旦武都反叛,我的粮道将彻底断绝,张合甚至可以绕道,从武都直接威胁南郑!

    而我这支被困在阳平关下的孤军,将彻底沦为瓮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好狠!

    好毒!

    我自以为看穿了他的战术,甚至为自己那场“智取”的胜利而沾沾自喜。

    可到头来,我才发现,我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我所谓的胜利,不过是他宏大棋局中,一枚无关紧要的弃子!

    我以为我在第一层,他在第二层。

    现在我才知道,他早已站在了第五层,

    用一种近乎冷酷的、上帝般的视角,俯瞰着我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徒劳地挣扎。

    “主公……”

    徐庶的声音,将我从冰冷的绝望中拉了回来,

    “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帐内,一片死寂。

    孙尚香的脸上,愤怒已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取代。

    是啊,怎么办?

    回援武都?

    阳平关怎么办?

    张合的大军就在眼前,只要我们敢动,他立刻就会发动雷霆一击,将我们碾碎在半路上。

    坚守阳平?

    武都怎么办?

    庞统和那几千兵马,根本撑不了多久。

    一旦武都失陷,我们死得更惨。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无论怎么选,都通往地狱的……完美死局!

    张合,这位河北名将,用他那超越时代的战略手腕,为我量身定做了一座最华丽的坟墓。

    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徐庶和孙尚香那两张写满了绝望的脸。

    我看到,他们心中最后的光,也快要熄灭了。

    不。

    不能。

    我,是他们的主心骨。

    如果连我都倒下了,那就真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像是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肺叶。

    剧烈的刺痛,反而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丝。

    我走到地图前,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片代表着绝境的土地。

    阳平关,武都。

    正面之敌,背后之火。

    张合的算计,天衣无缝。

    他算准了我的兵力,

    算准了我的后勤,

    算准了氐人的反复无常,

    也算准了我在这种绝境之下,必然会进退失据,最终在犹豫和恐慌中,走向灭亡。

    他算准了一切。

    但是……他终究是个人,不是神。

    只要是人布下的局,就一定会有破绽!

    破绽在哪里?

    我的大脑,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所有的情报,所有的兵力部署,所有的可能性,都在我脑中交织、碰撞、燃烧!

    许久,许久。

    帐内的油灯,火苗“噼啪”一声,爆出了一点灯花。

    也就在那一瞬间,一道疯狂的、近乎于天方夜谭的电光,划破了我脑中所有的黑暗和绝望!

    我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疯狂光芒。

    我猛地抬起手,一根手指,重重地,戳在了地图上的一个点。

    不是阳平关。

    也不是武都。

    而是一个让徐庶和孙尚香,都同时露出不可思议、惊骇欲绝表情的地方。

    “元直,尚香。”

    我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最可怕的平静。

    “你们说的都对,我们赌不起,也耗不起。”

    “但张合有一点算错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算错了,我陆昭……是个疯子!”

    “他想让我做选择题,可我偏不选!”

    “我要……另开一个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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