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县的另一头,王记后院里,气氛阴沉。
    王掌柜端着茶碗,脸色阴沉。
    “那个余安,今天把自家的老宅子给卖了!”
    “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去京城!以后看来是不回来了!”
    他对面,坐着几个街面上混日子的地痞,为首的是个光头,脸上横着一道疤。
    光头男嘿了一声,吐掉嘴里的草根。
    “一个穷秀才,走了狗屎运,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掌柜的,你上次不是说,他那冰块来得蹊跷吗?”
    王掌柜猛地一拍桌子,满脸的肉都在颤。
    “不止蹊跷!”
    “我查过了!每隔几日,他都能拉出一大车的冰去那些富户卖!”
    “这大热天的,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冰?他手头肯定有快速制冰的方子!”
    旁边一个小个子地痞眼睛一亮,贪婪地搓着手。
    “乖乖!快速制冰的方子?那不是金山银山吗?”
    “掌柜的,咱们干脆点,等他出城,在山路上把他们一家子堵了,把方子抢过来!”
    光头男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
    “对!我看行!到时候男的打断腿,女的,嘿嘿,那一家子可都是细皮嫩肉的!”
    “看他还怎么嚣张!”
    一个胆子小点的地痞却缩了缩脖子,声音发虚。
    “可是大哥,我听说最近城外的北山坳里,不太平。”
    “有人说,那里出了个狼妖,好几拨路过的商队都失踪了,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万一咱们撞上那妖邪……”
    这话一出,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冷了半截。
    王掌柜眼珠子一转,阴狠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
    “妖邪?”
    他得意地敲了敲桌子。
    “既然如此,那正好。”
    “咱们不用自己动手。”
    他压低了声音,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我们就把他们,往那狼妖的老巢里引!”
    “上次在街上,他让我颜面尽失,还损失了近千两银子!”
    “这次,我要他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等他们一家子全被狼妖吃了,他身上带着的银票,马车里的行李,不就全都是咱们的了吗?”
    “死无对证,官府都查不到我们头上来!”
    光头男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满脸佩服。
    “高!”
    “还是王掌柜想得周到!”
    “借刀杀人!妙啊!”
    “就这么办!”
    …
    另一边,虞洛的行动却比他们想象的更快。
    刚和叔祖父一家撕破脸,她便立刻带着家人去了城中最大的车马行。
    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一百二十两银子,买下了一辆半旧但车厢宽敞、底盘扎实的马车。
    又花了十两银子,雇了个身形健硕,看着就孔武有力的马夫。
    母亲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似的出去,心疼得直抽气。
    她跟在虞洛身后,忍不住念叨。
    “安儿啊,这……这也太破费了。”
    “咱们租一辆不就行了?你还要进京赶考,处处都得用钱,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
    虞洛将最后几块碎银子递给马夫,让他去备些干粮和水。
    她转过身,扶住母亲的胳膊,神色平静。
    “娘,这钱,是省不得的。”
    “我瞧着这位车夫大哥,手上全是老茧,太阳穴也微微鼓起,是练过几手拳脚功夫的。”
    “有他在,路上能多一分安稳。”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
    “咱们一家人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一直沉默的祖母,此刻却拄着拐杖,重重地在地上顿了一下。
    “对!”
    老太太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安儿想的就是周到!钱没了可以再赚,人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母亲看着女儿沉静的侧脸,和婆婆决断的神情,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点了点头。
    马车很快备好,一家人坐了上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缓缓驶向余县的东城门。
    虞洛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却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仿佛是一种本能的预警。
    果然,马车刚出城门,还没走上官道,异变陡生。
    “吁!”
    马夫一声怒喝,猛地勒紧了缰绳。
    只见官道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七八个蒙着面的汉子,手持棍棒,拦住了去路。
    马车里,母亲和大嫂吓得惊呼出声,侄女小丫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坐稳了!”
    马夫怒吼一声,面色悍勇,猛地一甩马鞭,调转马头,朝着旁边那条山路冲了进去!
    一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虞洛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那群蒙面人,与其说是在劫道,不如说是在驱赶。
    他们只是挥舞着棍棒,咋咋呼呼地叫喊,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冲上来动手。
    他们的目的,似乎就是要把马车逼进这条偏僻的山路!
    这个念头,突然在虞洛脑中一闪而过。
    “停下!”
    她瞬间掀开车帘,厉声大喊。
    “快停下!前面有危险!”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马夫为了躲避追赶,已经将马车赶得飞快,一头扎进了山坳深处。
    也就在这一刻,一股浓郁的腥臊恶臭,混杂着腐肉的气味,扑面而来。
    整片山林,突然变得死一般安静。
    虫鸣鸟叫,瞬间消失。
    马车前的老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四蹄发软,活活吓得瘫倒在地。
    马车猛地一顿,车内众人摔作一团。
    就在他们惊魂未定之时,旁边山脚的阴影里,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头比牛犊还要庞大的灰色巨狼。
    它浑身的毛发纠结成块,沾满了干涸的血污和泥土。
    一只眼睛瞎了,留下一个恐怖的窟窿,另一只独眼,却闪烁着冰冷而狡诈的幽光。
    咧开的嘴角,露出锋利如匕首的獠牙间,正滴滴答答地淌下黏稠的涎水。
    它就这样贪婪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马车。
    后方那一些一直拿着棍棒追赶的蒙面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这个山林静悄悄。
    一家人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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