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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太上皇的手段
    “既然恩师如此忧虑,便算了吧。”苏旭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只是,朕也提醒恩师一句。”

    他侧过身,与山子野擦肩而过,走到门口时才停下。

    “有些人,有些事,你以为你护了一辈子,到头来,可能只是个笑话。”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山子野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刺。

    “朕,等着恩师的答案。”

    话音落,苏旭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书房内,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

    山子野僵硬地站着,仿佛一尊石像。门外那个小太监早已不知所措地退下,四周重归死寂。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书案上那封信。

    信封的边角锋利,像一把刀,剖开他维持了半生的信念。

    笑话?

    他护了一辈子的人,怎么会是笑话?

    他猛地伸出手,想要将那封信挥到地上,指尖却在触及信封的刹那,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苏旭那双眼睛。

    那不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试探,也不是一个君主对臣子的逼迫。那是一双看透了所有迷雾,带着一丝怜悯,又带着一丝残忍的眼睛。

    仿佛在说:你真可怜。

    山子-野的呼吸猛然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弯下了腰。

    他这一生的忠诚,这一生的守护,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对?

    天牢最深处,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腐朽与霉变的气味。

    这里不见天日,只有墙壁上几盏昏黄的油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如同鬼魅。

    苏旭走在狭长的甬道里,脚步声空旷而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的鼓点上。狱卒远远地跟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尽头的那间牢房,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只是多了一张简陋的木床和一张桌子。

    太上皇就坐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囚服,头发灰白散乱,曾经威严的面容上布满褶皱,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

    他听见了脚步声,却没回头,只是饶有兴致地用一根枯枝,逗弄着墙角的一只蜘蛛。

    “啧,没用的东西,网都织不好。”他低声嗤笑,仿佛在说那只蜘蛛,又仿佛在说别的什么。

    苏旭在牢门外站定。

    “看来,您在这里过得还算惬意。”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太上皇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皇帝大驾光临,这破地方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他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敬意,只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苏旭并不恼,只淡淡吩咐身后的狱卒:“开门。”

    铁锁发出“哗啦”的巨响,牢门被打开。苏旭走了进去,在太上皇对面站定。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斑驳的木桌,也隔着两代皇权的更迭与血腥。

    “朕今日来,是想跟您求证一件事。”苏旭开门见山。

    太上皇靠回墙上,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哦?朕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还有什么能为你这位新君解惑的?”

    “关于山子野。”苏旭说。

    听到这个名字,太上皇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坐直了些:“那个老顽固?他怎么了?终于肯背叛朕,来投靠你了?”

    “恰恰相反。”苏旭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很忠心。他说,他一辈子都感念您对先皇后的救命之恩。”

    太上皇愣了一下。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先是低低地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救命之恩?哈哈哈哈……救命之恩!”他拍着桌子,笑声在阴暗的牢房里回荡,显得无比诡异,“那个蠢货!那个蠢货真的信了?他竟然信了一辈子!”

    苏旭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出荒诞的闹剧。

    太上皇笑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慢慢停下来。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身体前倾,凑近苏旭,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的气息混浊,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当年,在城外劫走她的那伙歹人……”他眼中闪烁着恶毒而兴奋的光,“就是朕派去的。”

    苏旭的瞳孔,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微不可察地缩紧了。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当这句残忍的话从始作俑者口中说出时,那股冲击力依然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太上皇很满意苏旭的反应。他欣赏着这位年轻皇帝脸上那瞬间的僵硬,就像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很惊讶吗?”他笑得像个得逞的魔鬼,“朕再告诉你,为什么要去‘救’她。”

    他靠回椅背,陷入了某种病态的回忆之中。

    “她当年,多傲啊。京城第一才女,名门闺秀,清高得像天上的月亮。朕那时还是太子,所有人都捧着朕,只有她,看朕的眼神总是淡淡的,带着疏离。”

    “朕不喜欢。”他一字一顿地说,“朕要娶她做太子妃,做皇后,她就必须是朕的。完完全全,从身到心,都属于朕。”

    “所以,朕让人‘请’她去城外的别院坐了坐。她吓坏了,又惊又怕,像只受惊的兔子。然后,朕再像个天神一样出现,赶跑‘歹徒’,把她从地狱里救出来。”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迷恋。

    “你知道那一刻,她看着朕的眼神吗?”他问苏旭,又像是问自己,“充满了感激、依赖、崇拜……她以为朕是她的救世主。从那天起,她那身傲骨就断了。她再也不敢违逆朕,再也不敢用那种疏离的眼神看朕。”

    “朕要的,就是这个。”他总结道,语气平淡,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朕毁了她的骄傲,再亲手给她一块浮木。她就只能抱着这块浮木,一辈子都离不开朕。”

    “至于山子野那个蠢货……”太上皇嗤笑一声,满脸不屑,“他不过是个添头。朕知道他喜欢她,让他知道朕‘救’了她,他就会像条狗一样对朕摇尾乞怜。一个毫无野心的天纵奇才,就这么变成了朕最忠心的一条狗。多划算,不是吗?”

    牢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映着太上皇那张布满恶意与得意的脸。

    苏旭一直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着,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已经捏得泛白。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极致的恶心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