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关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叶辰的指尖却已触到了腰间的猎影刀。刀鞘上的纹路被血浸透,泛着暗红的光——那是半个时辰前,他亲手斩杀三名魔修时溅上的。但此刻,刀身震颤的频率,却比面对冥王投影时更剧烈。
前方三十步,玄水道人背对着他站在镇魔碑前,手中拂尘正扫过碑上“万法归一”四个金字。晨光穿过他的道袍,在地面投下佝偻的影子,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公认的正道魁首,袍角还沾着未擦净的幽冥魔气。
“叶元帅来得正好。”玄水道人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笑容,拂尘一摆,“刚想让人请你过来,商议如何处置那些被俘的魔修余孽。”
叶辰没有接话,只是盯着他袍角的魔气——那是只有用九转无相之力才能显形的“幽冥涎”,昨夜冥王投影消散时,他亲眼看到这团黑气钻进了玄水道人的袖中。猎影刀在鞘中不安地嗡鸣,像是在提醒他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那个传授他太虚剑法的恩师。
关楼的风突然变得凛冽,吹得玄水道人花白的胡须猎猎作响。“怎么了?”他故作疑惑地挑眉,“叶元帅这般看着老道,莫非发现了什么?”
“昨夜破阵时,”叶辰的声音比猎影刀还冷,“冥王投影的核心魔气,本该被镇魔碑净化,为何会出现在您袖中?”
玄水道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拂尘“啪”地甩在掌心:“叶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老道追随太祖建立天武皇朝时,你还在襁褓中。质疑魁首,可是要坏了规矩的。”
“规矩?”叶辰猛地拔刀,猎影刀划破空气的锐啸让周围的卫兵纷纷转头,“让魔修潜入镇魔关、偷换俘虏、用正道弟子的精血喂养幽冥魔气,这也是您定的规矩?”
刀光映在玄水道人瞳孔里,他终于收起了伪装,冷笑一声:“好个九转无相!竟能看穿我的‘纳魔术’。不错,那些被俘的魔修里,有我安插的三十个暗子;镇魔碑下的聚灵阵,早就被我改成了养魔池;就连昨夜的冥王投影,也是我用七十二宗门弟子的生魂催谷出来的——不这样,怎能逼你悟出真正的无相之力?”
他抬手扯开道袍,胸口竟露出与魔修同款的幽冥纹,“你以为老道为何要传你太虚剑法?为何要推你做联军统帅?你的九转无相,本就是我为冥王大人准备的祭品!”
卫兵们哗然,纷纷拔刀指向玄水道人,却被叶辰喝止:“都退下!”
猎影刀的刀尖离玄水道人的咽喉只有三寸,叶辰的手稳得像磐石:“我最后问您一次,三年前死于‘魔修偷袭’的青岚师叔,是不是您杀的?”
玄水道人的脸色终于变了。那是叶辰心中最深的刺——三年前,青岚师叔在护送秘籍途中遇袭,尸身被魔气侵蚀得面目全非,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魔修所为,只有叶辰发现师叔指间捏着半枚青云宗的玉佩碎片,而那碎片的缺口,与玄水道人常年佩戴的玉扣完全吻合。
“是又如何?”玄水道人突然狂笑,“那老东西发现我修炼纳魔术,竟敢想禀明天子!若不是她多事,我早已借冥王之力突破化神境,还用得着看你这黄口小儿的脸色?”
话音未落,猎影刀已向前递出半寸,划破了玄水道人的颈侧。鲜血滴落在镇魔碑上,竟让“万法归一”四个字泛起红光。“原来您教我剑法,是为了让我成为祭品;您推我做统帅,是为了让我替您笼络人心;您甚至连我何时能悟出九转无相,都算得清清楚楚。”叶辰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刀身越来越快的震颤,“可惜您算错了一件事。”
“哦?”玄水道人忍痛挑眉。
“九转无相,不止是力量,更是心镜。”叶辰猛地收刀,随即反手一挥,刀光如弧,斩向玄水道人背后——那里正有一团黑气凝聚成爪,显然想偷袭。“您教我的剑法,我用来护苍生;您种的魔因,我用来证正道。”
玄水道人被刀光震退,踉跄着撞在镇魔碑上,看着叶辰的眼神满是怨毒:“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有我,哪有你的今天?”
“您说对了。”叶辰步步紧逼,刀光始终锁定他的咽喉,“没有您的虚伪,我悟不出‘相由心生’;没有您的算计,我参不透‘万法归心’。但这些,都不是您能操控的。”他突然提高声音,让关楼上下都能听见,“玄水道人私通魔修,残害同门,今日我叶辰,以联军统帅之名,废其修为,押入天牢!”
玄水道人还想挣扎,却发现体内的幽冥魔气正被镇魔碑的红光强行剥离,而叶辰的刀上,竟流转着青云宗的太虚剑气——那是他当年亲手传授的功法,此刻成了缚住他的枷锁。“不可能!你怎能用我的剑法伤我?”
“因为剑法本无正邪,”叶辰的刀轻轻落在他的丹田处,“用它护魔,便是魔剑;用它卫道,便是圣剑。”话音落下,刀身轻颤,玄水道人发出一声惨叫,周身的魔气如潮水般退去,修为尽废。
卫兵们一拥而上将人押走时,玄水道人还在嘶吼:“你会后悔的!没有我,七十二宗门必乱!你撑不起这摊子!”
叶辰没有回头,只是将猎影刀插回鞘中。镇魔碑上的“万法归一”四字愈发鲜红,仿佛在回应他的抉择。南宫凛走到他身边,看着玄水道人消失的方向,轻声问:“真的……不后悔吗?他毕竟是……”
“魁首之位,若靠残害众生得来,便不配被尊崇。”叶辰望着关外初升的朝阳,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挥刀的那一刻,不是要颠覆什么,而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正道的光,从不在某个人身上,而在每个敢于向黑暗挥刀的人手里。”
关楼下,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叶元帅”,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席卷了整个镇魔关。七十二宗门的弟子们望着那个立在晨光中的身影,突然明白:真正的魁首,从不是高高在上的符号,而是在关键时刻敢于斩断过往、向罪恶挥刀的勇气。
玄水道人被押走时,路过百草堂的医帐,正撞见老妪在给伤兵换药。他突然疯了似的挣扎:“你早知道对不对?你给我的疗伤丹药里加了清魔草!”
老妪头也没抬:“老道啊,当年你教我炼药时说,‘医者仁心,先辨善恶’。我这药,只清魔气,不伤善人。”
押解的卫兵加快了脚步,将他的咒骂远远甩在身后。叶辰站在关楼边缘,看着百草堂的绿光与铸剑山庄的火光在关外交织,突然笑了——原来向魁首挥刀并不可怕,因为刀落下的地方,自会有新的光生长出来。
镇魔关的风渐渐柔和,吹得旗帜上的“天武”二字猎猎作响。远处的荒原上,逃难的百姓正在搭建临时的棚屋,炊烟袅袅升起。叶辰知道,这一刀挥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