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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6、黑鼠抬棺
    红毛用很嚣张的螃蟹步走到桌前,大大咧咧坐下,朝元如龙一扬下巴,咧嘴笑出一口白牙:“哟,新人,林老师的朋友?”

    钱胖子刚灌下一口酒,闻言惊奇地瞪圆了眼:“你怎么就能确定这位是林老师的朋友?”

    红毛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地斜睨钱胖子:“废话!今天这局,除了林老师,谁他妈有胆子带个凡人进来?你敢吗?”

    他手指头差点戳到钱胖子鼻尖。

    钱胖子缩了缩脖子,讪讪摇头。

    红毛那带着几分戏谑又直白的目光立刻转向旁边一身阴冷气息的水鬼:“你呢?你敢吗?”

    水鬼喉间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嘴唇翕动似要反驳。

    红毛却根本不给机会,手一挥直接打断:“得,当我多余问!你这成天泡水里的家伙,浑身上下除了嘴,哪块骨头不硬?偏生这嘴啊,比那沉江底的礁石还硬三分!”

    他摇头晃脑,语气促狭。

    水鬼被噎得气息一滞,周身寒意更浓,却只又重重冷哼一声,把脸别开。

    元如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微凛。

    这红毛青年外表看似粗豪跋扈没甚心机,可这份眼力和见缝插针挑动他人情绪的本事,着实不简单,心细如发。

    红毛的目光重新落回元如龙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视,仿佛在掂量一件稀罕物。

    他忽然咧嘴一笑,抱了抱拳,带着股混不吝的江湖气:“在下野火。这位朋友瞧着就贵气,不知道怎么称呼?”

    元如龙刚想开口自报家门。

    咻!

    林玄鲸屈指对着红毛的方向,第三次轻描淡写地弹出了酒杯。

    那杯温润的药酒划出一道平直的线,直射红毛面门。

    红毛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和钱胖子以及酒鬼的处理方式不一样。

    他根本没伸手去接。

    只是把嘴一张,对着飞来的酒杯猛地一吸!

    一股琥珀色的晶莹酒浆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倏地从酒杯中激射而出,精准地落入他口中,被他咕咚一声咽下。

    吸干了酒液的酒杯,眼看着就要射向桌外空中。

    林玄鲸屈指一勾。

    只见那小就被竟在空中诡异地拐了个小弯,轻巧无声地落回他面前的桌面,杯底与木质桌面相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啪嗒声。

    红毛咂咂嘴,回味着酒中药力带来的暖意,笑嘻嘻地看向林玄鲸:“林老师,至于么?我就跟你这位贵客朋友打个招呼,瞧把你紧张的。”

    他语气轻松,眼神里却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了然。

    说完,他又转向元如龙,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啧啧有声:“啧啧啧,这位朋友,身板魁伟似山岳,面如冠玉气自华。一身灵秀,钟天地之毓秀;体蕴龙气,聚九州之洪福!这架势,不是话本里那气运加身、注定要搅动风云的天命主角,又是什么?了不得,了不得啊!”

    元如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开口谦逊两句。

    突然??

    一股冰冷、沉重、了无生趣的浓烈灰暗情绪,毫无预兆地在他心底最深处炸开!

    仿佛瞬间被沉入了万古寒潭,过往所有的雄心壮志、喜怒哀乐都变得苍白可笑,生命的意义被彻底抽空。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元如龙的脑海之中不断地低语,不断地告诉他,活着不过是场漫长的苦役,唯有永恒的沉眠才是最终的解脱与宁静。

    元如龙清晰地感受到腰间佩剑的冰冷触感,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拔剑!

    只要拔剑轻轻一抹,就能斩断这无谓的烦扰,获得永恒的安宁!

    这念头是如此清晰,如此诱惑,几乎要主宰他的意志。

    就在他指尖微颤,意识即将被那无边的死寂彻底吞噬的刹那!

    “嗡??”

    一股沛然温和的暖流,猛地自他丹田深处汹涌而出!

    如同初春破开坚冰的第一缕暖阳,瞬间驱散了骨髓里弥漫的阴寒与绝望。

    正是方才那几杯蕴含温补奇效的药酒所化的精纯药力,在最危急的关头护住了他的心神。

    那令人窒息的求死之念如潮水般退去,元如龙背后惊出一层冷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元如龙猛地抬眼看向红毛,眼神惊疑愤怒。

    刚才那邪异的精神侵袭,源头是这个看似不着调的红毛?

    红毛对于元如龙的愤怒眼神却无毫无回应。

    因为他正扭头看向小院的大门。

    不只是红毛,还有水鬼和钱胖子。

    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大门方向。

    唯有林玄鲸依旧在不紧不慢地用银簪拨弄炉火,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似是没有丝毫的兴趣。

    下一瞬间??

    一阵阴风吹来。

    只见两只皮毛油亮、体型足有半米高的硕大黑鼠,像人一样直立着后腿,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鼠?

    元如龙一怔。

    再仔细看时,却见那两只巨型黑鼠的肩上都扛着一根碗口粗的乌木杠子。

    而且不是两只老鼠。

    是四只。

    两前两后,都扛着杠子。

    而杠子下则稳稳当当地悬着一口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木棺!

    这四只黑鼠脚步轻盈,竟如同最专业的轿夫,踩着某种无声无息的鼓点节奏,摇头晃脑,载歌载舞,就这么抬着那口沉沉的黑棺,大摇大摆地跨过了门槛,走进了这清幽雅致的竹溪小筑!

    黑鼠抬棺的奇景,让元如龙大为惊讶。

    四只大黑耗子动作滑稽,姿势妖娆,摇摇晃晃,抬着黑木棺进了院子之后,在距离石桌十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沉重的木棺盖无声滑开。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搭上棺沿。

    手掌发力。

    下一瞬间,就看一个穿着惨白寿衣、浑身皮包骨的人影,僵硬地从中站起。

    他看起来像是纸火铺里面的纸人,动作带着非人的滞涩,直挺挺蹦出棺材。

    然后那四只半米高的大黑耗子,仿佛完成了使命的士兵,齐刷刷地跃入棺中。

    棺盖自行闭合。

    寿衣人抬手一招。

    那口黑棺竟急剧缩小,化作一道乌光,稳稳落入他掌心。

    化作一口巴掌大、玲珑诡异的纸糊的黑棺材。

    寿衣人手里捏着纸糊棺材,一步一顿,挪到石桌边,僵直坐下。

    空洞凹陷的眼窝,毫无意外地扫过元如龙,僵硬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很显然,对于一个外人凡人在此,他很意外。

    但寿衣人的目光却并未停留,也没有开口问什么,而是转头看向林玄鲸。

    林玄鲸面色平淡如古井。

    他屈指一弹。

    第四杯温润药酒,平稳射向寿衣人。

    酒杯去势并不快。

    却蕴含奇异力道。

    寿衣人端坐不动,恍若未觉。

    “噗!”

    酒杯撞上寿衣人胸膛。

    竟如烧红烙铁遇上朽木,轻易穿透,然后从后心穿出,稳稳悬停半空。

    寿衣人胸口出现一个前后透亮的大洞。

    但杯中酒液已经消失。

    一滴未剩!

    竟是在穿透寿衣人身体的瞬间,被寿衣人的身体给‘喝’光了。

    林玄鲸手指微勾。

    酒杯倒飞而回,轻轻落回桌面原处。

    元如龙呼吸微窒。

    他的目光扫过寿衣人胸前那个可怖的孔洞,那里既无血肉,也无骨骼断面,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

    寿衣人依旧端坐,仿佛那洞开的胸膛与他无关。

    沉寂并未持续太久。

    一阵轻风拂过竹林。

    竹叶沙沙声中,一个白衣身影悄然立于桌旁。

    那是个妙龄女子,素净面庞不施粉黛,头顶却光洁无发,赫然是位尼姑。

    她身着洗得发白的旧僧袍,赤足踩地,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