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玄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
他眸光之中蕴含着毫不掩饰的淡淡杀意，盯着少年看了数息，突然微微一笑。
一股无形的寒意伴随着笑容瞬间弥漫开来，令四周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细小的冰晶。
“呵呵，水龙神？”
李七玄语气之中有一丝淡淡的兴奋，道：“我记得你的气息，当日，那荒废古宅的地下湖泊之中，附身在龙亲王身上，劫持了刘斗的所谓的神，就是你吧？”
少年闻言，略显呆滞的面容骤然扭曲，嘴角咧开一个绝非人类所能达到的弧度。
他发出一种混合着水流涌动与金属摩擦的怪异声响：“原来你还记得……很好，实在是太好了！”
少年的声音层层叠叠，如潮水流动，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今日，你这个卑微低贱的渎神者，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代价？”
李七玄蓦地发出嗤笑。
笑声在肃杀的空气中激荡，竟带起一圈肉眼可见的寒霜涟漪。
“不知死活的蠢货，我尚未去寻你，你竟敢主动现身寻衅至此？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今日，便彻底斩了你这只孤魂野鬼！”
话音未落，李七玄动了。
并非惊天动地的爆发。
而是极其随意、甚至带着一丝优雅的抬手。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如同拨动无形的琴弦，在身前虚空中，缓缓一拂。
刹那间！
一点极致的暗金寒芒在他指尖绽放！
仿佛是从亘古冰渊中抽取的一缕本源寒气，一道流线型完美到极致的暗金色冰刃，凭空出现。
它只有尺许长短。
通体流转着深邃内敛的光晕，宛如神匠用最寒冷的星辰核心雕琢而成。
周围的空气被刃身的寒气激发，出现细微却密集的咔咔冻结脆响。
进而凝结出无数细碎的冰晶尘埃，环绕着黄金冰刃，在其尾部形成一道朦胧而致命的弧迹。
金光一闪！
快！
快到超越了声音。
超越了凡人视线的捕捉极限！
冰刃化作一道暗金的光线，撕裂了空间，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只留下一条笔直的、转瞬即逝的灼痕。
没有震耳的破空声。
因为声音，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电光石火间，那道暗金流光，已然精准无比地、毫无阻碍地，洞穿了少年眉心的正中央！
仿佛它原本就插在那里。
少年脸上的狰狞、口中酝酿的诅咒，所有表情和动作都在这一刹那彻底僵住。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滞了一瞬。
力量不受控制地开始衰竭。
失去了神性之力的支撑，少年手中紧握的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大枪，最先出现异变。
枪身如同被投入火炉的蜡像，剧烈地扭曲、软化、沸腾！
仅仅一息。
那柄威势骇人的大枪，便彻底化作一团黑色水雾，最终消弭于无形，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与此同时。
少年身上那股高高在上、令人窒息的神性威严，如同决堤的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溃散、消退。
“呃……”
少年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丝非人的气音：“李…七…玄……！”
那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摩擦，自少年僵硬的喉管深处发出，带着神?被蝼蚁冒犯的滔天震怒：“你这卑贱的人类，本神……必不放过你……你……死定……”
但这充满死亡宣告的神谕，仅仅吐出一半就因为少年体内最后一丝神性之力被抽离而戛然而止。
附身在其身上的水龙神力量彻底消散。
下一瞬间。
少年阿呆眼中那疯狂、混乱、被神性充斥的混沌，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茫然地扫视周围的一切，仿佛大梦初醒。
眉心处，那贯穿头颅的极致冰冷与刺痛，清晰地提醒着他死亡的脚步正在快速降临。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李七玄脸上。
眼神里没有仇恨。
也没有濒死的恐惧。
只有一种如遇解脱的释然。
少年露出了生命之中最后一个笑容。
他气若游丝，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却清晰地传递出来，他说：“谢……谢你……我终于……解脱了……”
话音落下，
少年如同断线的木偶，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直挺挺地、沉重地向前扑倒。
生机彻底断绝。
那些原本跪伏在地狂热膜拜神使的信徒们，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虔诚与狂热瞬间化为一片呆滞的茫然。
他们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神使像破麻袋一样倒下，大脑一片空白，并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街道寂静。
突然??
“杀了他，为神使大人报仇！”
人群中，一个凄厉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垂死嘶嚎，猛地炸响！
轰！
刹那间。
所有的茫然被点燃，被引爆！
所有的信徒，无论男女老少，眼中都瞬间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发出野兽般的、毫无理智的咆哮！
他们像决堤的洪水，像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以最混乱、最癫狂的姿态，朝着李七玄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李七玄站在原地，宛若风暴中心最坚硬的礁石。
面对汹涌扑来的疯狂人潮，他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因为眼前这些疯狂的信徒，早已被彻底磨灭了神智，沦为被神性驱使的傀儡。
与行尸走肉无异。
再也无法恢复正常。
既然如此……
李七玄极其随意地朝着那汹涌而来的疯狂浪潮，轻轻一挥衣袖。
暗金色的寒潮爆发。
恐怖的寒气瞬间席卷了整条街道，将前方千米空间内所有的狂信徒完全吞噬！
前一秒还在疯狂嘶吼冲锋的信徒们，动作瞬间凝固！
他们保持着前冲、挥砍、咆哮的姿态，脸上的狰狞、眼中的疯狂、都在同一时间被定格！
紧接着，便是无声的湮灭。
没有惨叫。
没有爆裂。
那些被暗金色寒潮吞没的数百信徒，如同最脆弱的沙雕遇到了汹涌的潮水。
他们的身体，连同身上的衣物、武器，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和质感，无声无息地粉碎，化作最细微的闪烁着暗金色微光的冰晶尘埃！
一天之内最后的阳光从远处的天边洒落，穿透这冰尘之雾，折射出凄美而诡异的点点金芒。
刚才还人声鼎沸、杀意冲天的街道，瞬间变得一片死寂，空荡得可怕。
这一幕，让不远处全力戒备护着甄步甲的楚空山，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脑海中有无数个问号在疯狂地闪烁。
心中翻涌起滔天巨浪般的疑惑。
李七玄真的成为圣人了吗？
他清楚地记得，当初米梦枕成圣时是何等惊天动地，整个神京城都被那浩瀚的圣威撼动。
光芒直冲云霄。
直接引发了恐怖的圣战。
而李七玄这边，这几日并未见他进行任何冲圣闭关，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撼动京城的圣威波动。
一切都悄无声息。
这颠覆了楚空山对外王十九阶梯武道强者晋升圣境过程的认知。
难道……
圣境也能如此悄无声息的达成？
正在楚空山心中疑云密布胡乱猜测时??
“嘤咛。”
一声低低的呻吟。
那一直昏迷不醒的少女，那细长而又浓密的黑色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