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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黑暗中的刀
    章潜坐在床边,手指慢慢收回来。

    他低头看了眼床上那张惊惶未定的脸,随口一句判决:

    “你哭得太小声了,下回大声点,听不清,不够味。”

    听到这话,女子浑身一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她是真的怕了。

    眼前这个人,和她原先接触过的任何男人都不一样。

    那些男人贪她的色,爱她的媚,巴不得她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

    然后软软地倒进他们怀里,喊一声“疼”,他们便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哄着。

    可眼前这个少年侯爷,太子少师,明明年纪轻轻,却能让人从骨子里发寒。

    甚至不敢相信他方才那番话居然不是戏言。

    “我……奴婢知错了……”

    她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扶住床沿,想要下跪,却被章潜挑起下巴,指肚轻轻地蹭过她脸上仍旧残留的红肿。

    “你说你叫羽凌?”

    “是……”

    “名字起得不错,可惜了!”

    章潜松了手,站起身来,披上外袍。

    “去洗干净了,把这些伤也处理一下。”

    “你现在是我章潜的人了。”

    听到这话,羽凌强忍着膝盖的痛,站起来,咬牙强撑着。

    “谢大人不杀之恩……”

    “别谢得太早。”章潜转过头,嘴角那点笑意像是勾着她心口一下一下地锥子捅。

    “你这条命,我接下来要用。”

    羽凌怔住。

    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用”,便见章潜已经踏出门外。

    ……

    院外,陈副将已经等候多时,见章潜出来,立刻迎上来。

    “大人,那尸体有问题。”

    “说。”

    “致命伤是胸口贯穿,可尸身后背的创口整齐过头,像是事后补刀。”

    “封喉那一下没有致命血量喷涌,极可能是后补的致死伤。”

    “也就是说,那名缴税官,死因不明?”

    “不是不明,是另有其人动了手脚。”章潜皱了皱眉头。

    “尸体被调包、补刀……这可不是临时起意能做出来的。”

    陈副将压低声音:“仵作是假的。”

    章潜上前一步。

    “你确定?”

    “我刚刚请了我带来的兵中懂医术的兄弟去验尸,他认得那仵作,原是江南一带的验尸人,三年前便已经病死了。”

    “如今这个,是顶了他的名字。”

    “好啊……”章潜一笑。

    “周万山倒是给我准备了好大一场戏。”

    “那要不要现在动手?”

    “不急。”

    章潜抬手,食指轻轻一竖。

    “该钓鱼了。”

    ……

    当天下午,章潜召集周万山等一众地方官,公开下达一道命令:

    “本官奉太子之命,督查济州税收之事,因缴税官身死,案情复杂,本官决定……”

    “暂缓收税,三日内彻查真凶,若无进展,撤回朝堂,再定处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周万山坐在堂下,心里那是个不可思议。

    撤回朝堂?

    真当他是来走过场的吗?

    章潜却并不理他,只是看向陈副将:

    “此案已成悬案,恐有外贼作祟,传我将令,五百兵马,三日内分批巡查济州,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喏!”

    周万山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知道自己怕是低估了这个少年。

    他不是只会花言巧语的侯爷。

    是真的动了要查的心思。

    ……

    当夜,羽凌跪在章潜面前,手里抱着一堆衣裳与药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你要我做卧底?”

    “我不需要你做卧底。”章潜坐在床边。

    “我要你去杀他。”

    “你若杀不了他,就杀他身边的人。”

    “杀不了身边的人,那就杀你自己。”章潜说着,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眼中翻滚的惊恐。

    “你不是说你想活吗?我现在给你机会。”

    “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我给你换一个身份,换一个名字,换一间宅子,换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好日子。”

    “若是你死了……”

    “你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埋骨之地。”

    羽凌现在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不是她能掌控的。

    她哭了。

    “我……我答应你!”

    章潜却笑了。

    “你想活下去,就得拿命换。”

    “这世道没人能白捡便宜。”

    羽凌跪在地上,手指攥得死紧,指甲陷入掌心。

    她抬头望着章潜的脸。

    那张脸明明带着笑,却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像是风雨欲来的深山之夜。

    她不敢拒绝。

    也根本没有退路。

    若是她现在说一句“不”,下一刻,她就会真的变成一具尸体,被丢进济州城外的乱葬岗,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

    “奴……愿听大人差遣。”她声音轻得像蚊蝇。

    章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吗?”

    “知道。”羽凌点头。

    “你若不成功,就会死在他手上。”

    “你若成功也不一定能活。”

    章潜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手指挑起她下巴。

    “你赌一把吧。”

    “你不是说你想活?”

    “现在机会来了!”

    羽凌的眼泪滑落,却不敢擦。

    “奴……愿赌。”

    章潜松开手,转身走向长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丢在她怀里。

    “这是三心散,服下之后,三日之内若无解药,五脏六腑俱裂而亡。”

    “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信不过你。”

    “这是规矩。”

    羽凌双手接过,瓷瓶轻轻一颤,像是握着一枚炸雷。

    章潜不是吓唬她。

    这人笑着的时候说狠话,声音都不带一点起伏,像是说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你的人设是:对我念念不忘,被我拒绝后怀恨在心,出卖我去讨周万山欢心。”

    “他一定会信。”

    “你去吧!”

    羽凌跪着磕了个头。

    她转身走出房门,步伐踉跄,一步一步的。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章潜坐回床边,手指轻扣桌面。

    “陈副将。”

    “属下在。”

    屏风后头,陈副将踏步而出。

    “按计划来。”

    “羽凌身后安排两人,若她有异动就直接杀了。”

    “是。”

    “另外……去查查。”章潜冷笑一声。

    “我倒要看看,周万山想把我送给谁当祭品。”

    同一时刻,济州督抚府。

    羽凌跪在周万山面前,脸上仍旧是未散的红肿,就像是遭受欺凌后被遗弃的小兽。

    “你说……他对你动手了?”

    周万山坐在主位上,手中握着酒盏。

    “是他、他明知道我是大人你的人,却还是……”

    “他说……你拿我当礼物送给他,他就该拆开来看看值不值。”

    “他说我是你送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