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童怔在原地，脑袋仿佛被什么轻轻敲了一下，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呆呆地望着灶前的左清清。
“怎么，不学？”左清清眉头微蹙，语气依旧冷淡。
这一声将她从愣神中唤回，颜童眨了眨眼，神情复杂地走了过去。
左清清扫了她一眼，半蹲下身，开始动手示范。
她动作干净利落，先抓起一把干燥的松针，又挑了些细细的枯枝放在一旁备用。
火折子轻轻一点，细火苗跳跃而起。
她迅速将松针送入灶膛，等火势微旺，又添了些粗一点的树枝，最后才放上木材。
待到火势彻底稳住，她却忽然挥手一掌灵力，将灶膛内的火压灭。
随后起身，让出位置，目光平静地望着颜童：“你试试。”
颜童嘴角微抽。
她盯着那已经熄灭的灶膛，又看了看一旁站得笔直的左清清，没吭声，径直蹲下身，照着刚才的步骤动手。
第一次，她点着了火，却在往里塞粗树枝时，火苗忽然一窒，随即熄灭。
她愣了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心底生出一种极强的挫败感。
连点火这等小事，她竟也不如她。
就在她忍不住想发作之际，左清清的声音缓缓落下：“不过就失败一次便恼羞成怒？
你这样的心性，怪不得会被心魔钻了空子，差点酿成大祸。”
“你！”
颜童猛地抬起头，满脸怒意，可左清清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眼中甚至带着一丝讥讽。
“一次点不着就泄气，那若是修炼也这般，你早就该停滞不前了。
天资再好又如何，不能承受失败，迟早废掉。”
“从头来，继续。”
颜童咬紧下唇，心里涌起强烈的委屈与不甘。
她分明是她的徒弟，理应对她恭敬有加，如今却像个被压着训的外人，尊严尽失。
可一想到这几日众人的态度。
仙尊的不闻不问，师兄们含糊其辞的沉默，还有那一个接一个戳在脸上的打击，她终究还是低下头。
第二次，还是灭了。
第三次，也未能成功。
但比起最初的手忙脚乱，此刻她的动作已经逐渐稳定。
失败，一次又一次，却也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成功。
又折腾了几次之后，颜童终于把握到了点火的技巧。
第五次的时候，终于燃起了稳稳的火苗。
看着灶膛里火光明亮，她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意，心底生出一种久违的成就感。
她抬起头，正准备说点什么，眼前却撞上了左清清那双清冷无波的凤眸。
她唇角的笑，顿时僵在了原地。
左清清淡淡瞥了她一眼：“下一步是做饭，我只讲一遍。”
颜童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轻轻开口：“我听着。”
左清清的“教学”谈不上什么耐心，也没有多余解释，仅仅在下锅时吐出几个字。
“下油。”
“放菜。”
“撒盐。”
言语利落，全无半点拖泥带水，更别指望她会慢下来让人跟得上节奏。
颜童站在一旁，时而盯着锅里的油烟，时而看灶火的变化。
等左清清将做好的两菜一汤端走，甚至连锅底的汤都没分给她一滴，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好像……就这么白忙活了一场？
可此时此刻，她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她默默地添了些干柴，将锅洗净，又开始学着自己动手炒菜。
另一边，左清清将饭菜端进房中。
叶良一边吃一边问：“她怎么样？”
“教过了。”左清清语气平静，“后面就看她自己怎么做。”
叶良看她不想多谈，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不过在吃完饭后，他神识一敛，悄悄隐去气息，转身朝厨房方向走去。
厨房里，颜童仍在灶台前忙碌着，锅中正翻炒着一道菜，只是她显然掌握不好调味的分寸，尝了一口后便皱了皱眉，又倒了点水稀释，接着又撒了些盐。
反复折腾几次后，那原本的炒菜，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盘水汤菜。
她盯着锅里那锅不伦不类的东西沉默了两秒，最终还是认命般地将其盛入盘中。
灶台对她来说还是略高了一些，她只能踩着一张小凳，才勉强够到锅边。
叶良藏在一旁看着她那副又笨又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说到底，这前任其实并不算坏，只是因为太过顺风顺水，从小被人捧着长大，才养出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毛病。
虽说她前世加今生的年岁凑一块儿也过百了，但骨子里，其实跟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现在换了个年幼的身体，倒也恰好匹配她的心理状态，说不定还是件因祸得福的事。
看着她认真盛饭开吃，叶良轻轻一笑，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谁料刚一回到屋里，便撞上了左清清正等着他回来。
叶良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几分讪讪，正想找点理由搪塞过去，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左清清便淡声提醒。
“修行要紧，别想偷懒。”
呃……
她分明是……想跟他嘿嘿嘿罢了！
转眼便到了第三天启程的日子，出发前，叶良总算还是履行了作为师父的责任，抽出时间，单独与颜童见了一面。
那曾经眼高于顶的小姑娘，如今神情已明显沉稳了许多。
叶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有多言，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堆东西摆在她眼前。
那是除了她到无上崖后他亲手挣的、购置的之外，其余原属于颜童之物。
颜童望着眼前堆叠如山的物件，一时间有些发怔，嗓音微哑地开口：“师尊……您这是？”
叶良神情平淡，声音温和却不容质疑：“本命雷鞭觉醒了器灵，已与我认主，无法给你。
还有两把剑，一柄早在战斗中损毁，另一柄现在是左清清手中唯一的兵器，暂时也不能给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一颗丹药，先前已经服下炼化。
如果你执意要，我可以重新去市坊为你再购一颗。
除此之外的所有物品，都在这里，你可以一件件过目。”
这番话一落，颜童的瞳孔不由猛然收缩。
他竟让她自己来清点这些东西……
这一刻，颜童不言不语，只盯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灵器与丹瓶出神。
她沉默着，叶良也没有催促，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她对面，等她自己消化。
许久之后，颜童轻轻咬住了下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来，眼神怯怯地看向叶良，声音低低地开口：
“我……我现在已经学会做饭了，虽然味道还差点意思，但……我真的在努力练习。”
叶良微怔，视线落在她身上。
只见这个曾经骄纵惯了的前任，此刻眼神里透出一点难堪，又仿佛豁出去似的，鼓足了全部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他忽而明白了，这样一席话，对她而言，怕是已经把脸皮都豁出去了。
叶良沉吟片刻，抬手轻轻落在她头顶，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和的说了句：“不错，很了不起。
我们要离开一阵，无上崖就交给你了，记得好好守着。”
掌心微微用力，那一揉像是某种安抚。
颜童撇过脸，低声嘟囔了一句：“那……这些东西……”
“都给你。”叶良坦然道，“因为我现在已经用不着了，而你正好用得上。”
听得这话，她才轻轻松了口气。
昨日她便已隐隐察觉，那些本不该被揭开的隐情，众人其实早已心中有数，只是没有人明言罢了。
包括李梦远在内，那些曾对她百般照拂的师兄们，如今也默认了仙尊与左清清的做法。
这说明，他们也认定，这对她才是最好的安排。
她终于明白，自己与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彼此需要。
而是，她一直都依赖着他们，而他们却并不必需要她存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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