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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晋阳听政
    话音落下的瞬间,广场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卷着纸钱碎屑在青石板上打着旋。

    下一秒,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咚”的一声头磕在地上,带着破音的哭喊炸开:“臣民信大王!愿为大王效命!”

    这一跪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层层叠叠的跪拜声浪瞬间漫过整个广场,素白的衣袂此起彼伏,像一片被寒风吹伏的芦苇荡。

    有老人把拐杖顿得咚咚响,吼着让孙儿把家里仅有的半坛陈酒拿来,要为新王祈福;

    有妇人把孩子举过头顶,让他看清楚王座前那道小小的身影,嘴里念叨着“这是咱们的女君,要记牢了”。

    张宇站在晋阳身侧,玄色朝服在阳光下泛着沉敛的光。

    他看着眼前这片涌动的人潮,眼底的红血丝似乎淡了些,只抬手轻轻按在晋阳的肩上,那力道不重,却带着稳稳的支撑。

    晋阳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原本攥紧的手指慢慢松开,学着父王从前的模样,抬手虚扶:“乡亲们请起,孤与摄政王定不辜负众望。”

    安抚完虞国的百姓,回宫的路上,晋阳的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

    路过养心殿时,她下意识停住脚,殿门虚掩着,里面还飘着父王惯用的檀香。

    张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道:“先大王的遗物都还在,等大王心绪平复些,再来看吧。”

    晋阳点了点头,小手攥了攥夫君的手掌,示意其回宫休息。

    接下来的三日,朝野都浸在国丧的肃穆里。

    张宇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所有事务:既要安排虞王的葬礼细节,确保百官能顺利吊唁;

    又要处理堆积的奏折,甄别哪些是紧急要务;

    还要抽出时间教晋阳辨认官员的品级、讲解各地的民情。

    每当深夜晋阳揉着发红的眼睛打瞌睡时,总能看到御书房的烛火还亮着,张宇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时而伏案疾书,时而对着舆图凝神思索。

    葬礼当日,天降微雨,淅淅沥沥打湿了宫墙的朱漆。

    晋阳穿着一身繁复的孝服,在张宇的搀扶下主持仪式。

    送葬的队伍从王宫一直绵延到城外的皇陵,百姓们自发站在道路两侧,手里举着沾了雨水的白幡,连孩童都闭紧了嘴,只偶尔发出压抑的抽噎。

    葬礼结束后的第一个朝会,晋阳第二次坐上了那把宽大的王座。她特意穿了件略大的朝服,袖口用丝带系了起来,免得像上次那样拖沓。

    百官朝拜时,她学着张宇教的样子,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扫过殿中群臣。

    当看到兵部尚书赵抬站在队列里,脸色依旧沉郁,却规规矩矩行了跪拜礼时,她悄悄松了口气。

    朝会的重点是冬天结束后春耕的安排。户部尚书李大人捧着账本奏报,说官仓的种子已经备好,只待清明前后发放。

    赵抬突然出列,抱拳道:“摄政王,女王殿下,边境守军的粮草还需追加三成。

    如今冬寒未退,将士们戍边辛苦,粮草若跟不上,恐生哗变。”

    晋阳心里一紧,她记得张宇上次说过,边境粮草上个月刚补过。

    没等她开口,张宇已经上前一步,展开手里的卷宗:“赵大人所言差矣。

    上月刚给云漠关调了五千石粮草,据守将奏报,目前尚有结余。

    倒是南方的吴地楚州,昨日递来急报,说淮河水位上涨,恐有汛情,需提前加固堤坝,这笔款项才是当务之急。”

    赵抬脸色一变,刚要争辩,就见张宇把卷宗递到内侍手里,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孤已让人核查过各地粮草库存,赵大人若不信,可随时去户部调阅账目。

    眼下春耕在即,汛情亦不可小觑,还请大人以国事为重。”

    殿内的官员们都低着头,没人敢出声。

    谁都知道赵抬是大王子的心腹,这话明着是说粮草,实则是想借机索要兵权。

    可张宇连账目都备好了,显然是早有准备。赵抬捏了捏朝笏,终究还是躬身道:“臣失察,遵摄政王令。”

    朝会结束后,晋阳跟着张宇回了御书房。

    她趴在案上,看着张宇用红笔在奏折上圈点,忍不住问:“赵大人是不是还想着大哥回来?”

    张宇笔尖一顿,落下一个清晰的红点,转头看向她:“晋阳觉得,大王子适合当王吗?”

    晋阳皱着小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大哥总喜欢打仗,去年还说要去打西戎。

    父王说,百姓最怕的就是战乱。”

    张宇闻言,眼底露出一丝赞许:“晋阳说得对。

    大王选晋阳继位,正是因为我家晋阳记着百姓的苦。”

    他拿起一本泛黄的册子,“这是父王在位时的民生记录,殿下每日读一页,慢慢就会明白,何为‘君王之道’。”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晋阳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字,练到手腕发酸;然后跟着张宇听政,学着分辨哪些话是真心进谏,哪些是敷衍塞责;

    午后还要去国子监听先生讲课,回来再跟张宇复盘当日所学。

    有一次,她因为错批了一份关于盐税的奏折,被张宇轻声指出,当即红了眼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抄了三遍《虞国律》。

    张宇没去劝她,只是让人把温热的莲子羹放在门口,又在案上摆了一本父王批注过的盐税旧档。

    夜深时,他起夜发现妻子不在床上,一路寻找才发现那道小小的身影在书房烛火下伏案,手里的毛笔握得稳稳的,不再像从前那样发颤。

    清明那天,晋阳带着文武百官去皇陵祭拜。

    细雨又落了下来,打湿了墓碑上的字迹。她蹲下身,把一枝带着晨露的梨花放在父王墓前,轻声说:“父王,春耕的种子发了芽,乾地的堤坝也加固好了。

    赵大人昨天还夸孤批的奏折清楚呢。”

    张宇站在不远处,看着那道在雨幕中愈发挺拔的身影,突然想起虞王临终前的嘱托。

    当时老王攥着他的手,气息微弱却眼神清明:“阿宇,晋阳虽从未处理过政务,却有仁心,这虞国有你辅佐她,我放心。”

    那时他只重重点头,如今看着眼前的景象,才真正明白老王的深意——君王的力量从不在年岁长短,而在是否装着百姓的冷暖。

    回程时,晋阳走在最前面。风卷着她的衣袂,像展开一面小小的旗帜。

    路过山脚的村庄时,看到农夫们在田里劳作,孩童们在田埂上追逐,手里举着刚抽芽的柳枝。

    晋阳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了继位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张宇看着她的侧脸,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他知道,虞国的新章,正从这片带着希望的春光里,缓缓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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