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路25号居民楼的2单元热闹了。</p>
居委会来人了。</p>
失主也来了。</p>
有人拿起一条红裤衩说：</p>
“这是我丢的，这料子是俺妈上个月给我领的瑕疵布。”</p>
又有人拿起件蓝灰格纹胸衣：“是我的。”</p>
“这布料是国棉六厂的二等品，今年夏天不要票，我对象给家里扯了两丈做窗帘，剩下的我改了个小衣裳。”</p>
有姑娘找出条丝袜说：</p>
“这是俺厂里上个月工业学大庆活动给妇女准备的奖品，当时都盖了红章的，我洗了好几次没洗干净还有痕迹呢。”</p>
钱进点头。</p>
这什么厂子真奇葩了。</p>
给丝袜盖章还盖在屁股位置。</p>
杜刀嘴母女瘫在地上拍着腿、拍着地哭闹：</p>
“绝对是栽赃啊，这绝对陷害我家里……”</p>
“这不是我家的，是有人塞里面的，我家里偷这个干什么，当尿布嫌小，做抹布嫌骚……”</p>
有妇女上去给她一巴掌：“你娘俩才骚！”</p>
钱进劝来认领失物的几人说：</p>
“扔了吧，这玩意儿恐怕被人用过了，特别是女同志你的丝袜——啧，唉！”</p>
妇女们很过日子，她们痛恨杜刀嘴母女的偷摸行径同时舍不得扔掉完好无损的内衣内裤：</p>
“没事，都是女人，让她们穿了也无所谓，回头好好洗洗。”</p>
徐卫东羡慕的看着被搜出来的《少女之心》手抄本，随口说：</p>
“恐怕不是女人穿过，而是男人用过。”</p>
倒吸凉气声能给楼道降一度气温。</p>
四小疑惑：“咋了？”</p>
李小梅一脚一个踹出去：“回家！整天咋了咋了，我看你们是欠砸了！”</p>
居委会、治安所领导们低声讨论。</p>
最终黄永涛说：“他家孩子先交给魏主任，大人全部去所里。”</p>
“考虑到案子性质恶劣，还牵扯到禁书，那就直接去他们厂里叫人吧，叫到所里来！”</p>
钱进盯着杜刀嘴。</p>
他等着杜刀嘴把真相说出来。</p>
这件事肯定跟罗家脱不开干系。</p>
可杜刀嘴哭哭啼啼、摸滚打爬，一个劲的说是被栽赃陷害了，绝口不提罗家。</p>
人被带走，赃物被当作证物带走。</p>
嫌疑人、受害人也被带走。</p>
黄永涛很客气的跟钱进握手：“小钱，今天对不住了，但我们是公事公办，可不针对你这个支农积极分子啊……”</p>
钱进笑道：“我知道，黄所您这么说就把我看轻了，我五体投天支持你们的工作！”</p>
黄永涛要帮他收拾翻出来的物品。</p>
钱进自然不会麻烦他。</p>
黄永涛客气了几句后说：“也行，你家里宝贝还不少，那个鱼胶得收好，小心被人偷了。”</p>
鱼胶？</p>
钱进扭头一看，是上礼拜天刘旺财送他的干鱼胶。</p>
他笑道：“这鱼胶珍贵吗？我不知道啊，是支农时候生产队队长送我的。”</p>
黄永涛说：“你们这边不流行这个，在我东海老家，这种毛鲿鱼干鱼胶相当珍贵，是高档营养品也是中药材。”</p>
“你手里这五块鱼胶，每一块在我家乡都至少能换一辆二八大杠呢！”</p>
钱进愣住了。</p>
25号楼的2楼又空空荡荡起来。</p>
钱进又把四小叫下来。</p>
四小很给力。</p>
他把罗慧娟带来的大虾酥分给他们：“吃吧。”</p>
“娘咧，又香又甜的大虾酥！”刘三丙欢快的抖动小屁股，“今年爸的工友结婚给了两块，那滋味我现在还记得！”</p>
钱进说：“这次一人能分个五块六块的。”</p>
罗家为这次的栽赃陷害也是下本钱了。</p>
罗慧娟送来二十多块大虾酥，作为零食这在当下是一笔不小的财富。</p>
刘大甲说：“前进叔你都给俺弟兄？你得自己吃，你别对俺四个这么好了。”</p>
钱进说：“我不爱吃糖，你们也少吃，这玩意儿不是好东西。”</p>
刘三丙把大虾酥摁进兜里：“正好，俺妈总说我也不是好东西，俺俩一路的。”</p>
‘嘎嘣嘎嘣’的声音响起。</p>
四兄弟坐外间一起专心致志的吃起糖来。</p>
钱进则在里间研究鱼胶。</p>
五块鱼胶干巴巴的，大小都比他手掌大一些，色泽黄褐，有切割痕迹，入手沉重，每一块都得有半斤多。</p>
他拿了一块连同物资购销证一起放入黄金盒里。</p>
价格让他沉默。</p>
他缓缓走到窗口往外看。</p>
天真蓝。</p>
云真白。</p>
女同志的裙摆真长。</p>
毛鲿鱼的鱼胶真贵！</p>
就这一块鱼胶，商城给出的报价是足足的九万五千块！</p>
钱进平静了心情回来看商城信息：</p>
褐毛鲿鱼胶（大耳赤嘴鳘鱼胶）·多年存干货·229克，品相：良。价值：95000元。</p>
昨晚得到的铜铃卖出的价格更高也没给钱进带来如此强大的冲击力。</p>
因为那铜铃他当时就看出价值不菲，甚至猜测过是不是能卖几百万。</p>
这些鱼胶不一样。</p>
要不是黄永涛说它们值钱，钱进会把它们当作鱼干鱼片之类的东西继续保存着，然后等到某一天学会了怎么吃就做菜吃掉。</p>
他一点不清楚这东西的价值。</p>
刘旺财等渔村人也不清楚其价值。</p>
这样当它的报价出来后，那震撼力跟火山爆发似的！</p>
另外四块送入商城。</p>
报价接二连三出来：</p>
112000元，90000元，107000元，95000元！</p>
发财了！</p>
突然一下子，他的存款拔高到了八十万！</p>
钱进感觉自己心有猛虎。</p>
他想要细嗅蔷薇。</p>
可他不认识叫蔷薇的姑娘。</p>
最终他压制不住内心的猛虎陡然跳起来，老树盘根、隔山打牛、盘龙开洞、双管齐下、杠上开花、金鸡独立……</p>
刘四丁吓一跳，一口咬了大半的大虾酥，这把他心疼的要掉眼泪。</p>
刘三丙含着大虾酥问：“前进叔，你练拳准备打死杜刀嘴他们一家吗？”</p>
钱进缓缓收功，说道：“不，我会收拾他们，但用不着打他们，那只会脏了我的手！”</p>
“让俺爸去替你打。”刘三丙积极的为他出谋划策，“俺爸在港口搬货，每次下班手可脏了，他不怕手脏。”</p>
杜刀嘴一家子确实脏了名声。</p>
她们家在泰山路是公共厕所爆炸，臭大街了。</p>
现在上至老头老太下至光腚小孩，提起她家尤其提起杜刀嘴的两个弟弟就一个看法：</p>
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p>
即使再偏向她家的人也得说一句：</p>
茅坑里跳高——过粪了！</p>
尽管杜刀嘴一家死活不承认东西是它们偷的。</p>
但就像杜刀嘴准备栽赃钱进时候的打算一样，只要事情发生了，老百姓可不管你承认不承认。</p>
这口锅直接让她们一家给背上了。</p>
然后她家里还发现了手抄本的《少女之心》！</p>
杜刀嘴两个弟弟算是被她给害惨了。</p>
治安所将怀疑目光都放在杜家两个弟弟身上。</p>
毕竟他俩大龄未婚，并且正如钱进所说这俩兄弟在妇女之中口碑很差。</p>
事发第二天，泰山路的话题热榜被一家子承包了：</p>
“昨天晚上她大弟对象家里知道事情了，人家父母严令闺女不准谈了，这段感情是拽老太裤腰带——拉倒了……”</p>
“肯定拉几波倒了，谁家好人能让闺女跟这样的东西处对象？跟你说吧，还不止这个，她男人的工作我看也得骆驼祥子的黄包车——保不住……”</p>
“光她男人吗？哈，她兄弟的工厂今天上午派人去所里了，看着吧，她家是热汤灌老鼠洞——一窝完蛋！”</p>
钱进听着大道小道消息来到居委会。</p>
劳动突击队开会也是这话题。</p>
三队队员表态：“我们被误会了，当时是有人在瞭望台上用手电照女厕所，但绝不是我们队员，是杜家那俩孙子！”</p>
居委会前的展示栏贴了二季度的各项标兵，其中有杜刀嘴，然后张红波也赶紧安排人给换掉了。</p>
钱进去看展示栏。</p>
1977年第二季度灭鼠冠军：杜稻翠（上交鼠尾58条）</p>
这一栏被撤掉，留着下面几栏：</p>
1977年第二季度防火防盗标兵：刘有牛（连续三月举报自家灶台隐患）</p>
1977年第二季度卫生流动白旗：徐卫东（街道下水道倒马桶被抓17次）</p>
……</p>
钱进哈哈笑。</p>
难怪李小梅总是在公共伙房做饭，原来自家炉灶被自家男人给举报了。</p>
至于徐卫东这个卫生流动白旗他不意外。</p>
往街道下水道里倒排泄物，是他能干出来的事。</p>
马上就是国庆节。</p>
居委会希望劳动突击队出一个节目。</p>
队员们表示：出节目？出个屁！</p>
王东摸着下巴胡茬说：“我老婆厂里三班倒赶制国庆献礼布，下工连床都爬不上去，全指望我伺候，我哪有时间练节目？”</p>
张红波突然抽出红头文件给他们看：“这可是政治任务！”</p>
钱进这边也说：“国庆节期间我得下乡支农，我哪有时间表演节目？”</p>
一波鱼胶50万！</p>
他必然得回去投桃报李。</p>
然后他记得老队长家里不止五块鱼胶，还指望能把剩下的鱼胶拿回来。</p>
到时候一鼓作气冲出一千克黄金打一个大箱子！</p>
张红波怒道：“说过了，这是政治任务！”</p>
钱进说：“要不我组织生产队社员来咱居委会开会吧？你跟他们说？”</p>
张红波被怼的无言以对。</p>
主要是钱进表现出来的坚定态度是肉眼可见的。</p>
他对支农的积极性、主动性、能干性更是不能做假的。</p>
其他人对此满头雾水。</p>
你对农民就这么有感情？</p>
以至于有队员猜测：“钱队是不是在乡下找了对象啊？这下乡真勤快！”</p>
唯独周耀祖对此面色凝重：“三人行必有我师，得学习，学习他扎根城市、不忘农村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