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

    五岁那年，任平安终于开口说出了人生第一句话。

    可那既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

    她只是盯着电视里循环播放的广告，嘴唇笨拙地开合着，一字一句地念出那句广告词。

    任星云整个人当场愣住，眼眶瞬间发红，哪怕知道这只是“鹦鹉学舌”，不是有意识的交流。

    那一刻，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希望”。

    这一年，白甜甜因为长时间的焦虑和压抑，让她彻夜失眠。最终在医生的诊断下，她被确认为重度抑郁，不得不辞去工作，在家休养。

    整个家庭和经济的压力，全部压在了任星云一个人的身上。

    生活似乎变得更苦了。

    【七岁】

    等平安上小学一年级时，学校最开始一度拒收。

    “她会影响教学秩序，我们没法负责。”校长冷冷的一句话，差点让这个家彻底崩溃。

    任星云几乎跑遍了整个教育局，递申请、打电话，甚至亲自守在校门口，拦下校长，压低声音恳求：

    “哪怕只是旁听……也给孩子一个机会吧。”

    最终，学校勉强同意。

    从此，教室的最后一排，多了一个木头般的小女孩。

    学生们给她起了个外号“呆瓜安”，而任平安听到这个称呼后，也只是傻傻的笑。

    白甜甜因长期服药，身体和精神状态都越来越差。

    她常常夜里惊醒，浑身颤抖，哭到窒息。每一次，任星云都只能紧紧搂着她，反复安慰：“没事，还有我在。”

    可现实的压力并没有因为一句“没事”而减少。

    康复训练像一口无底的黑洞，吞噬掉了家里所有积蓄。

    为了维持女儿的康复频率，任星云咬牙削掉了几乎所有生活开支，最后不得不把婚房挂牌，举家搬进一间逼仄的出租屋。

    搬进出租屋后，任星云的生活被切割成一个个碎片。他会随身携带一本小册子，把每一天分解成无数训练环节：

    早晨七点半，叫平安起床，用简短的指令：“起床—穿衣—洗脸—刷牙。”

    八点喂早餐，先筷子，再勺子，再杯子，重复十遍：“拿—放—喝—擦。”

    十二点回家路上，做眼神接触训练：“看爸爸—看鼻子—看眼睛。”

    晚上七点练习精细动作，扣扣子、系鞋带、夹物品。哭闹就抱，抱完继续做。

    睡前语言锻炼，练习最简单的日常对话。

    ......

    等母女都睡着后，他还要复盘当天的训练结果，在本子上一笔一划打上对号，生怕落下哪一项。

    这几年，任星云老的很快，才三十左右的年纪，头上已经开始长出白发。

    每天属于他自己的时间，也就只有洗澡。

    他站在镜子面前，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意气风发，叱咤京城的模样。

    可女儿的反应，却越来越让人心痛。

    语言说话没有逻辑，表达不出来时就会疯狂的摔打东西。

    某个深夜，任星云在亲手喂妻子吃完安眠药，又哄睡了女儿后，看着这个破败的家，他终于崩溃了。

    任星云抱起熟睡的平安，站在出租屋的阳台边。

    冰冷的夜风灌进胸腔，吹得他手臂止不住颤抖。脑海里回荡着一个疯狂念头：

    “要不然……就一起走吧。”

    “任务失败就失败，至少……我们不用再痛苦。”

    他甚至已经把身体探出阳台。

    就在这时，怀里的小女孩突然下意识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含糊喊了一声：“……爸爸。”

    任星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抱着女儿失声痛哭。

    那一刻他发誓，哪怕倾家荡产，哪怕万劫不复，他也要陪着她走下去。

    【十三岁】

    青春期的到来，让任平安的情绪更加难以捉摸。

    她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暴躁，把母亲推开以此表达自己的抗拒，任星云压着心里的痛苦，疯狂研究心理学书籍，告诉自己必须冷静。

    白甜甜的抑郁症加重了，她开始出现轻生的念头，一次血流了一地被任星云发现，他慌忙抱着她冲去医院。

    那一夜，他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冷冷地对自己说：“你不允许倒下。”

    长久的透支与压力，让任星云的身体也开始出现警告。

    频繁的咳嗽，黑眼圈，头晕，体检单上“严重过劳”的提醒，都被他当成废纸丢进垃圾桶。

    【十五岁】

    在任星云无数次手把手地练习、陪伴下，平安终于学会了独自去便利店买东西

    那天，她攥着几张皱巴巴的纸币，站在收银台前，生硬地吐出两句话：

    “买水。”

    “多少钱？”

    走出便利店的那一刻，任星云突然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真的有回报。

    从那以后，他干脆辞掉了本职工作，把全部时间投入到陪伴女儿上，白天陪着她去康复训练，晚上接些零散的兼职，靠微薄的收入维持一家人的开支。

    哪怕日子捉襟见肘，他也认定——女儿的未来，比什么都重要。

    【十八岁】

    这时的任平安，已经勉强具备了最基本的自理能力。

    她能简单地洗碗、扫地，偶尔也能独自去菜市场买菜，磕磕绊绊地和摊贩交流。虽然仍然需要父亲在旁监督，提醒。

    生日这天，任星云准备了一个小蛋糕，插上十八根蜡烛。

    昏黄的烛光下，平安笨拙地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任星云和白甜甜静静看着，她用力地吹灭蜡烛，脸上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平安，告诉爸爸你许了什么愿望？”

    任平安回想了片刻，慢慢吐出几个字：“我希望，爸爸妈妈永远不死！”

    话音落下，系统提示声在任星云的脑海里响起——

    【任务成功】

    【回归世界倒计时：60秒】

    任星云怔住了。

    十八年。

    十八年的痛苦、煎熬、崩溃到无数次想放弃的生活……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唯独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星星孩子的家庭，真的太苦了。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