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中烛火忽明忽暗，那声狐狸低鸣像一根细针，“叮”地扎进林小跳后颈。

    她刚要摸腰间那把生锈的捕快佩刀——虽说是说书人，可前朝捕快的习气到底改不掉——就见供桌阴影里腾起一团白雾。

    白雾翻涌着凝成人形，又在半空中散作碎星，再聚时竟是只半透明的白狐。

    它体长逾丈，红瞳似两盏血灯，每根狐毛都泛着幽蓝磷光，尾巴扫过供桌时，木桌“滋啦”冒起青烟。

    “我去！这白狐比说书人讲的还能装神弄鬼！”林小跳倒退两步，撞在香案上，供果“咕噜噜”滚了一地。

    她瞥见霍无赖的虚影正从梁柱后飘过来，发梢都在发虚，忙喊：“祖宗！您老这时候可别掉链子啊！”

    “祖宗我也不想啊！”霍无赖的声音带着气音，活像漏风的唢呐，“那破青铜匣吸我阳气呢！小跳你往我铃铛那边挪——对，就脚边那个铜铃铛！”

    话音未落，白狐突然甩尾。

    林小跳只觉劲风扑面，本能地就地一滚，那尾巴擦着她发顶扫过，带起的风掀翻了半面墙。

    碎砖簌簌落下时，她正好滚到铃铛旁，伸手一捞——得，捞了满手灰。

    那铃铛不知怎的，黏在青石板上纹丝不动。

    “祖宗！您这铃铛是焊死的啊？”林小跳抹了把脸，抬头正撞见白狐俯冲下来的红瞳。

    她心跳到了嗓子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喊，“等等！民间传言不是说‘子时见白狐，必有恶事生’吗？现在都丑时三刻了，这狐狸是不是超时工作？该给加班费啊！”

    “小跳你倒是挺会唠！”霍无赖急得虚影都晃成了重影，“快攥紧铃铛！我教过你的，用指尖掐住铃舌——对！顺时针转三圈！”

    林小跳依言照做，铃铛“叮铃”一声轻响。

    刹那间，金芒从铃口喷涌而出，像根亮堂堂的柱子直戳白狐面门。

    白狐发出尖啸，半透明的身子被灼得直冒黑气，竟真的被击退了丈许。

    “祖宗你行啊！”林小跳眼睛发亮，“这波我赢了——”

    “赢个屁！”霍无赖的虚影“噗”地散了一半，“这铃铛是我用十年阳寿祭的，只能撑半柱香！快找青铜匣的破绽——哎哎哎！那匣子动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方才还裂着缝的青铜匣正剧烈震动，匣身花纹泛着暗金，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

    “咔”的一声脆响，一片泛黄的纸页从匣底蹦出来，打着旋儿飘向林小跳脚边。

    “族谱残页！”林小跳眼尖，弯腰捡起时瞥见“霍氏”二字，心跳陡然加速。

    残页边缘焦黑，中间却清晰写着：“第十八代孙霍妄言，因私释狐仙遭族罚，血脉受诅，后世子孙每逢子时有狐影缠……”

    “小跳小心！”

    霍无赖的嘶吼混着风声炸响。

    林小跳抬头，正见白狐甩着冒火的尾巴卷来。

    她本能地护紧残页，却被地上的香灰一绊，“扑通”摔了个屁股墩。

    下一秒，有凉飕飕的风裹着松木香拂过她后颈——是霍无赖的虚影硬撑着凝实，伸手将她拽到身后。

    他的指尖穿过林小跳的衣袖，带起细微的电流，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林小跳耳尖“腾”地红了。

    “祖、祖宗你凑这么近干吗？”她别过脸，喉咙发紧。

    霍无赖的虚影也不似往常油滑，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我……我怕你摔着。”

    “咳！”陆九霄的剑鸣声适时打断了这微妙的氛围。

    鬼市掌柜不知何时摸到了青铜匣旁，枯瘦的手正往匣缝里探。

    陆九霄挥剑劈出一道气刃，掌柜侧身闪过，袖中甩出七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小满！”林小跳急喊。

    田螺精姑娘正攥着块碎瓷片发抖，闻言咬了咬牙——她前日才觉醒能力识破假人偶，此刻竟有清水从她指尖渗出，凝成薄盾挡在陆九霄身前。

    银针扎在水盾上，“叮叮”落了满地。

    “小丫头行啊！”霍无赖恢复了些油嘴滑舌的劲头，“这招‘田螺姑娘牌防弹玻璃’给十分！”

    “别贫！”林小跳把残页塞进衣襟，抄起方才滚到脚边的供果——颗青里透红的桃子，“白狐狸不是爱偷桃吗？尝尝你姑奶奶的‘暴力投喂’！”

    她抡圆了胳膊把桃子砸过去。

    白狐偏头躲过，尾巴却扫翻了供桌上的烛台。

    火舌舔着桌布蹿上房梁，浓烟裹着焦味涌进众人鼻腔。

    “这庙要塌了！”小满尖叫。

    林小跳抹了把脸上的灰，瞥见白狐在火光中愈发清晰的轮廓——它颈间竟系着条褪色的红绳，绳上挂着块半透明的玉牌，和霍无赖生前常戴的那块极为相似。

    “祖宗！那玉牌……”

    “是我当年送给阿音的！”霍无赖的虚影突然剧烈震颤，“她是……她是我救过的那只狐仙！”

    话音未落，白狐的红瞳突然泛起水光。

    它仰天长啸一声，震得房梁上的尘土簌簌掉落。

    林小跳怀里的族谱残页无风自动，“哗啦”展开半寸，露出两行更小的字：“狐仙阿音以魂入咒，换霍氏血脉平安……”

    “小跳！接着！”陆九霄的声音混着瓦片碎裂声炸响。

    林小跳抬头，正见他抛来自己那把生锈的捕快刀——不知何时，刀身竟泛起了青芒。

    她握紧刀柄，又摸了摸衣襟里的残页。

    火光中，霍无赖的虚影渐渐凝实，虽仍半透明，却能看清他眼底的坚定：“小跳，我教你个新招——”

    “等破了案再教！”林小跳咧嘴一笑，“这波啊，咱们赢定了！”

    白狐的尾巴再次扫来，林小跳挥刀迎上。

    刀锋与狐毛相触的刹那，她分明听见一声极轻的“抱歉”。

    而怀里的族谱残页，正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烫着她的胸口。

    庙外，雄鸡开始打鸣。

    白狐的身影逐渐变淡，可林小跳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尤其是当她看清残页最下方那行被血渍覆盖的小字时：“解咒之法，在霍氏血脉与狐仙魂契……”

    “祖宗你凑这么近干吗！”林小跳耳尖又红了。

    霍无赖挠了挠不存在的后脑勺：“我、我帮你看路啊！”

    庙外传来陆九霄喊他们去吃早饭的声音，林小跳把残页小心收进怀里。

    晨光透过残墙照在她脸上，照见她眼底跃动的光——这次，她定要揭开所有秘密，包括……那个让她心跳漏拍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