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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恐慌蔓延
    他望着空中那四道盘旋数圈后,终于掉头向西北、迅速缩小的阴影,又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写着“楚招天谴”的草纸,几乎让他窒息。

    然而,就在一架木鸢爬升转向的瞬间,阳光恰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照射在其腹部的某个位置,那里镶嵌的青铜鳞甲反射出一道金属光泽。

    “那是……机关造物?”

    项燕瞳孔骤缩,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眼神尖锐,猛地弯腰,从混乱的地上捡起一片被踩踏、沾着泥泞的青铜鳞片。

    那是木鸢在剧烈机动时震落的结构件,带着人工铸造的痕迹。

    “定是秦人,此乃秦人秘制飞行机关。”

    项燕握着那枚鳞片,豁然起身,对着身边同样惊骇的副将嘶声怒吼:“速备快马,日夜兼程禀报大王,将此物呈上。

    此非神罚,乃秦国邪器。务必……”

    他必须让楚王知道真相,这恐惧的源头是人,不是神。

    “城阳令!”

    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叫骤然打断了他。

    只见城中最有名望的老巫师,此刻被几个同样惊恐的弟子半拖半扶着,连滚带爬地扑到项燕脚下。

    老巫师脸色青灰,浑身剧烈颤抖,伸出手指,死死抓住项燕的袍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天…天象已显,荧惑守心,速…速备三牲百牢。

    人牲,需…需择十名童男女,献祭息神怒。

    迟则大祸临头,城毁族灭啊。”

    “人牲?十名童男女?”

    周围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献祭!必须献祭!求神鸟息怒!”

    “快!把祭品找出来!不然我们都要死!”

    老巫师的话语,瞬间点燃了周围百姓和士卒内心最深处、最原始的恐惧。

    绝望的哭喊迅速演变成狂热的呼喊:“献祭!献祭!息神怒!保平安!”的声浪骤然拔高,瞬间将项燕和他手中那枚冰冷的青铜鳞片,以及他那试图警醒真相的呐喊,彻底吞没。

    项燕攥着那枚冰冷的青铜鳞片,他环顾四周,看着眼前这片被“神谕”点燃的、彻底陷入非理性恐慌的城池。

    疯狂的百姓、崩溃的士兵、歇斯底里的巫师……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刺骨的寒意笼罩其全身。

    真相,在滔天的恐惧洪流面前,如此苍白无力。

    城阳的“天火”虽未落下,但那盘旋的阴影和索命的谶语,比焚毁十万石军粮更致命。

    它精准地命中了楚人最脆弱、最敬畏的神经。

    恐慌,已不再局限于边境。

    它正以城阳为源头,裹挟着“荧惑守心”、“楚招天谴”的恐怖谶言,向着楚国的腹地,向着郢都,向着每一个楚人的心头,汹涌奔袭而去。

    .........

    “玄鸟天罚”的流言,借着“天火”的东风,以燎原之势席卷六国。

    从韩国新郑最繁华的酒肆,到魏国大梁喧嚣的市井,从赵国邯郸贵族私密的宴饮之所,到齐国临淄稷下学宫的辩论高台,再到楚国郢都街头巷尾供奉着小神龛的寻常百姓家……

    “听说了吗?秦国得了玄鸟真传,能驭使九天神火。”

    “岂止!那火从天降,遇水不灭,焚金熔铁。韩魏赵的粮仓,眨眼就成白地,守军跑都来不及。”

    “何止粮仓,楚国城阳,漫天都是神谕谶语。”

    “啧啧,‘抗拒天命者亡’、‘玄鸟降世,焚尔膏粱’、‘天火示警,降者免戮’……那谶语字字泣血,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秦国…真是天命所归?合纵抗秦…难道是逆天而行,招致天谴?”

    “没听那些游方高人说吗?天象已显,荧惑守心,主刀兵大劫,唯有顺天命者才能保全。”

    在秦臻麾下密探网络的推动下,这些流言经由无数张惊恐的嘴巴添油加醋,在韩、魏、赵、楚乃至消息相对闭塞的燕、齐之地疯狂蔓延。

    游方的神秘术士在高台上煞有介事地推演星象,论断吉凶;

    走南闯北的商贾在旅舍酒肆绘声绘色描述着亲眼目睹的“天火焚城”惨状;

    甚至某些重要城邑的太卜官邸,也悄然流传开“上天预示秦国将统御四海”的隐晦解读。

    它们刻意混淆真相,将确凿的袭击与虚幻的天象征兆、古老的神话传说、甚至伪造的“神启”强行糅合。

    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六国军民彻底陷入认知的混乱深渊,无法判断那白日出没、播撒烈焰的怪物究竟是秦国的恐怖武器,还是上苍降下的、无法违逆的神罚使者。

    效果,立竿见影。

    恐惧,一层层套在六国君主、贵族、将领乃至普通士兵的心头。

    每一起新的“天火”事件传来,每一个被刻意渲染的恐怖细节,每一句被解读为“天意”的流言,都狠狠敲打着他们抵抗意志的根基。

    韩国新郑,朝堂一片死寂。

    韩王然瘫坐在王座上,面无人色,仿佛已被抽走了魂魄。

    少顷,阶下大臣语无伦次地禀报着狼皋化为焦土、守军尽数崩溃的消息,以及市井间愈演愈烈的“玄鸟灭韩”传言。

    “天命…归秦…天命…”韩王然反复呢喃着这几个字,眼神涣散,连斥责臣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魏国大梁,深宫。

    魏王增已数日无法安寝,眼窝深陷,状若癫狂。

    他缩在铺着厚厚锦褥的床榻上,殿内所有的窗户都被厚重的帷幕遮挡,只点着几盏昏暗的铜灯,任何稍大一点的声响都会让他惊跳起来。

    “外面…外面还有那火鸟的叫声吗?”

    他神经质地抓住近侍的衣袖:“你听,它是不是又来了?”

    近侍脸色惨白,伏地颤抖:

    “大王…宫门紧闭,禁军森严,无…无恙…”

    “无恙?”

    魏王增猛地推开他,声音尖利:“黄池粮草军械俱焚,那是寡人积攒了多久的家底,没了这些,寡人拿什么去挡秦人的刀锋?

    赵国!

    对,还有赵国!

    赵王偃呢?赵国的援兵何时能到?

    快!快给寡人传讯!

    告诉赵王偃,再不发兵,寡人的大梁...大梁就要被那天火炼成平地了。”

    他语无伦次,恐惧已彻底吞噬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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