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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东风拂面
    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转而问道:

    “此战凶险,确为老夫生平仅见。五国合纵,六十五万虎狼之师,挟灭国毁祀之威,直扑洛邑。

    少上造竟弃函谷天险如敝履,反将主力前出列阵于这四战之地……

    此等魄力与谋略,非常人所能及,亦非常人所能解,亦是险中求胜之道。

    不知少上造心中,胜算几何?

    莫非……

    一切皆在少上造棋局之中?

    那传说中的‘天火’,便是破局之刃?”

    秦臻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兵者,诡道也。函谷之险,在于守;洛邑之利,在于战。

    侯爷通晓百家,深谙人心。

    当知战争之道,有形之兵甲易见,无形之人心、气运、时势,方是决胜之钥。

    联军虽众,然其心不一,其志各异,恐惧深植。

    ‘天火’非刃,乃引信。

    点燃它,需要合适的时机与一片足够开阔的‘柴薪’之地。

    而这洛邑平原,便是这片柴薪。

    至于胜算.....”

    秦臻放下茶盏,继续说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臻不敢妄言十成。

    然,此战若胜,山东六国脊梁尽断,其精兵强将、国族胆气,将在这片平原上灰飞烟灭。

    天下归秦之期,当以年计,而非十数载。

    此乃毕其功于一役,为大王,为后世子孙,奠定万世不易之基业。

    纵有风险,亦在所不惜。”

    吕不韦静静地听着,目光未曾离开秦臻分毫。

    他不再试图看透,而是感受到了一种磅礴的意志。

    这不是一个谋士在权衡利弊,而是一个执棋者,正要将酝酿多年的宏大棋局推向最终的结局。

    这信念,比他当年辅佐庄襄王时更为纯粹,也更为……可怕。

    良久,他缓缓点头,喟然长叹,露出一丝了然又带着震撼的苦笑:“原来如此,好一个‘毕其功于一役’,好一片‘柴薪’。

    少上造欲以此地为炉,焚尽六国最后的气运。

    此等气魄,此等算计。

    呵,老夫当年初见少上造时,便知非常人。

    今日方知,仍是低估了。”

    他举杯,以茶代酒:“既如此,不韦唯愿少上造旗开得胜,一战定乾坤。

    若军中尚有需用之处,洛邑府库余财,封邑内人力物力,少上造可尽取之,权当不韦为大秦,略尽绵薄。

    此战,关乎大秦国运,亦关乎洛邑存亡。”

    “谢侯爷深明大义。”秦臻亦举杯,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身着轻甲、风尘仆仆的蒙恬未经通传便快步走了进来,显然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

    他先是对吕不韦抱拳致意,随即转向秦臻,声音清晰有力地禀报:“禀主帅!五国联军主力已抵达洛邑东北六十里外,正在安营扎寨。

    其前军斥候极其猖獗,与我外围游骑遭遇频繁,爆发小股接战。

    观其动向,驱赶斥候范围极广,营盘立寨速度极快,种种迹象表明,敌军意在明日,与我军决一死战。”

    闻言,秦臻眼中锐光一闪,他放下茶盏,缓缓起身。

    他并未立刻回应蒙恬,而是踱步到窗边,推开了木窗。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涌入,卷动着他的鬓发。

    他望向天边,那里,晚霞将半边天空染成一片金红。

    “终于…来了。”

    接着,秦臻的目光从晚霞收回,投向更广阔的天空,似乎在感受着风的流动。

    “东风拂面……”

    他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锋芒毕露的弧度:“明日,会是个好天气。”

    老天爷,似乎真的站在了大秦这一边。

    至关重要的东风持续,是“飞刃”翱翔与精准投掷的关键。

    更关键的是,晴朗的天气,能保证土地坚实,让铁浮屠的重蹄与玄甲营犀牛冲锋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若天降大雨,泥淖遍地,赖以为胜的机动与冲击,将化为泡影。

    天时,已然就绪。

    随即,秦臻转身,向吕不韦郑重拱手:“文信侯,军情紧急,臻需即刻回营部署。洛邑城防及一应庶务,有劳侯爷与守将李将军费心周全。

    待此战功成,再与侯爷把盏叙旧,细述前情。”

    “少上造军务为重,速去。”

    吕不韦亦起身相送,神色肃然:“老夫…静待大秦捷报。”

    秦臻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出厅堂。

    蒙恬紧随其后。

    府邸外,蔡傲已带着亲卫们早已牵马等候。

    秦臻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速回帅帐!”

    秦臻的声音,在晚风中清晰传来:“速去传令:请麃公上将军、王翦将军即刻至中军帅帐议事。

    敌军已至,明日…恐将决战。”

    “喏!”

    蒙恬抱拳领命,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率先疾驰而去。

    秦臻最后看了一眼吕不韦府邸的大门,又抬头望向西方那片被晚霞点燃的天空,眼神锐利。

    他猛地一抖缰绳:“驾!”

    战马嘶鸣,载着这位即将在历史画卷上挥毫泼墨的主帅,融入了洛邑渐起的暮色与城外大营升腾的肃杀之气中。

    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准备,所有的牺牲与期待,都将在明日,于这片名为洛邑的平原上,迎来最终的审判。

    而在联军大营的角落,韩非独立于自己的营帐前,同样望着西方那片血色的天空。

    晚风吹动他单薄的衣袍,其身影显得无比萧索。

    眼前,是一场规模远胜长平、结局可能更加酷烈的屠杀正在酝酿。

    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以韩国公子的身份阻止?

    韩国,不过是大国博弈中一枚瑟瑟发抖的棋子。

    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暮色,彻底将他吞没。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这六十五万大军,一步一步,踏进那个由恐惧与谎言编织的、完美而血腥的陷阱。

    .........

    与此同时,五国联军帅帐内。

    牛油巨烛噼啪作响,将悬挂的地图和围坐诸将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躁动。

    各国将帅,庞煖、项燕、黄歇、魏沾、栗腹,以及被刻意安排在角落席位上的韩相张平,再次齐聚,为明日的决战做最后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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