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雪走出卧室。
    只见,客厅那张小小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灯光下,那盘红烧肉,色泽红亮诱人,每一块都仿佛在闪着光;那盘清炒虾仁,虾仁洁白,黄瓜碧绿,清爽可口;那碗蟹粉豆腐,金黄油亮,热气腾腾……
    还有一碗……一碗堆得像小山一样,上面铺满了翠绿的葱花、雪白的蒜末和火红的辣椒面,正“滋啦滋啦”冒着热气和浓烈香气的……面条。
    宫雪彻底怔住了。
    她看着满桌的菜,又看了看那个正系着围裙,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的男人,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他竟然……
    “怎么了?傻站着干什么?”
    刘青山笑着走上前,极其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在了餐桌旁,“快坐下,尝尝我的手艺。先说好啊,做得不好,可不许笑话我。”
    宫雪呆呆地坐下,目光却依旧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那三道菜。
    红烧肉……清炒虾仁……蟹粉豆腐……
    这……这全都是她最喜欢吃的菜!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我……我从来没跟他说过啊……’
    宫雪无比确定,自己从未跟他聊起过自己的饮食爱好。
    可眼前这三道菜,又确确实实都是她喜欢的菜,而且是非常喜欢那种。
    那……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只是巧合?
    不……不可能!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巧合?!
    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他……他是在平时自己观察,自己发现,然后……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这个认知,像一道温暖的细小电流,悄无声息地流遍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那颗原本有些死寂冰冷的心,不由自主地,悄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炖得晶莹剔透、被浓郁酱汁包裹着的红烧肉,那肉块在灯光下颤巍巍的,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下意识地,将它放进了嘴里。
    肉块入口的瞬间,甚至不需要咀嚼,那炖得早已软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便仿佛在舌尖上融化了开来。
    首先绽放的,是那股恰到好处带着一丝焦香的冰糖甜味,紧接着,是被黄酒和酱油彻底激发出来的醇厚浓郁肉香。
    肥肉的部分,肥而不腻,化作一汪香醇的油脂,瞬间包裹了整个口腔;而瘦肉的部分,则早已炖得酥烂,吸饱了汤汁,丝丝入味,咸中带甜,甜中有鲜……
    这味道……
    宫雪咀嚼的动作,猛地,慢了下来。
    她那双原本还带着一丝疏离的清丽美眸,在这一刻,瞬间睁大了!
    ‘这……这是什么味道?’
    这个味道,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让她感到一阵心慌!
    这根本就不是饭店里那种用大锅烧出来,千篇一律的味道!
    这股味道里,
    有她最熟悉的沪上本帮菜特有的那种甜咸交织的复合口感,有冰糖被恰到好处地熬制过后那独一无二的焦香,甚至……甚至还有她母亲白婉茹做这道菜时,最喜欢加的那一点点……用来提鲜解腻的陈皮的清香!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试图用自己所有的味蕾,去确认这股……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只应该停留在记忆中的味道。
    没错。
    就是这个味道。
    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她事先知道,这顿饭是刘青山亲手做的。
    如果不是她无比确定,自己此刻正身处千里之外的燕京,而不是在沪上自己家的餐桌上……
    她几乎会下意识地就认为,这块红烧肉,就是出自她妈妈——白婉茹之手!
    可这……这怎么可能?!
    一股巨大震惊与困惑,让宫雪猛地睁开眼。
    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她怔怔地看着那个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声音都因为这巨大的冲击而带上了一丝颤音:“你这红烧肉……是怎么做的?”
    刘青山看着她那副被彻底惊到的可爱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我就知道会这样”得意洋洋的笑容。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煞有介事地品了品,才慢悠悠地说道:“怎么?不好吃吗?”
    “不!不是!”
    宫雪急忙摇头,她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是……是太好吃了!好吃到……跟我妈妈做的,一模一样!”
    “是吗?”
    刘青山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一准儿是白阿姨教得好。”
    “我妈教你的?!”
    宫雪更惊讶了,“什么时候?”
    “就上次啊。”
    刘青山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上次去沪上,在你家吃饭的时候。”
    他看着宫雪那张写满了“我怎么不知道”的茫然俏脸,嘴角的笑意,愈发地温柔与宠溺。
    “我当时看你一连夹了好几块,话都没怎么说,光顾着埋头吃了。我就猜,你肯定特别喜欢白阿姨做的这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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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回忆的甜蜜,“趁着你跟宫叔叔在客厅里聊画的时候,我就悄悄跑到厨房,跟正在收拾的白阿姨请教了一下。”
    “她老人家还怕我记不住,把每一步的火候,要放几块冰糖,什么时候倒黄酒,什么时候放那一点点陈皮,都仔仔细细地、手把手地跟我说了一遍。”
    “我怕忘了,回来之后,还特意拿个小本子,全都记下来了。另外我还自己做了两次,当做练习。”
    “怎么样?”
    “味道是不是还行?”
    当最后那句话,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又如同最沉重的烙印,缓缓地清晰落在宫雪心上的瞬间。
    她彻底怔住了!
    ‘小本子……’
    ‘练习……两次?’
    这两个词,像两颗烧红的炭火,落在了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心湖之上,“滋啦”一声,瞬间烫出了两个深不见底冒着白烟的洞!
    她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思考。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快夸我”得意洋洋的脸。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的……陌生。
    也如此的……可笑。
    他不是那个七步成诗、才华惊世的妖孽吗?
    他不是那个背景通天、一言便能让商界大佬为之俯首的天之骄子吗?
    他不是那个智计百出、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掌控者吗?
    可现在……
    就是这样一个,在她心中如同神明般的男人,竟然……
    竟然会为了学做一道她喜欢吃的菜,像个最笨拙的小学生一样,偷偷摸摸地去向她的母亲“请教”?
    竟然还会因为害怕忘记那几个简单的步骤,而“特意拿个小本子”,把它们一笔一划地记下来?
    甚至……
    甚至还像个即将参加大考的学生一样,在家里,“练习”了两次?!
    这个认知,所带来的冲击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它不像“七步成诗”那样,让她感到遥不可及的崇拜。
    它也不像“将军世家”那样,让她感到难以逾越的敬畏。
    她之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他心里还有别人”的怨气……
    在这一刻,
    都被他这番……笨拙得近乎可笑的“努力”,给彻底地、温柔地击得粉碎!
    才华,是天生的,那或许与她无关。
    权势,是家族的,那或许也与她无关。
    可这份……
    这份藏在背后,不为人知小心翼翼的、笨拙的用心……
    却是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那股酸楚与感动,再一次从她的心脏深处猛地涌了上来,瞬间就淹没了她的眼眶。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不想让自己哭出来。
    可那不争气的泪珠还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无声无息地,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下来,砸在了那盘还在冒着热气,充满了“家”的味道的红烧肉旁,碎成了一朵小小的泪花。
    ……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