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德沃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漆黑一片、只有阵阵因为魔法隐藏屏障偶尔而泛起微光的花园。
他穿着一身多罗西娅前些日子让家养小精灵找来的深色便袍,身姿依旧挺拔。
多罗西娅仔细打量着他,断定这个老头一定溜进了自己位于顶楼的主卧了,不然在没有魔法的情况下,他光秃秃的后脑勺怎么长出头发来了。
听到他们进来,他并没有立刻转身。
房间里的壁炉燃烧着,火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微亮的轮廓。
邓布利多停在门口,没有再向前一步。他只是站在那里,凝视着那个背影,仿佛跨越了数十年的时光。
办公室里的银器嗡嗡声似乎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座房子中平静的呼吸声和时不时响起的清脆风铃声。
多罗西娅屏住呼吸,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禁忌之地的旁观者,哪怕这里是她的家。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格林德沃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多罗西娅身上,异色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
然后,他的视线越过她,定格在她身后的老人身上。
两个曾经的朋友,曾经的敌人,隔着半个房间对视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破裂,又重新凝聚。
格林德沃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复杂的弧度,那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种面对无可避免之命运的尖锐认可。
“阿不思,”
他先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猜,我该说好久不见?”
多罗西娅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中心,空气凝滞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两位老人对视的目光中交织着太多她无法理解也无权窥探的历史与情感。她清楚地意识到,接下来的对话不属于她。
她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木质地板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邓布利多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几乎难以察觉地对她点了点头,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蓝眼睛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但其中一丝感激是清晰无误的。
格林德沃的目光则始终锁定在邓布利多身上,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悄然移动。
她退到门边,手指轻轻搭在黄铜门把手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些。
她最后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景象。
炉火依旧跳跃着,勾勒着两个沉默对峙的剪影,时光在他们之间仿佛凝固又疯狂流转。
她深吸一口气拧动把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当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彻底隔绝了房间内的一切时,多罗西娅才真正地呼出了那口一直憋着的气。
她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仿佛刚刚逃离了一个战场。
门内,最初的死寂仍在延续。
格林德沃嘴角那复杂的弧度未曾消失,他微微歪头,异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邓布利多,像是在审视一件年代久远、既熟悉又陌生的物品。
“你老了,阿不思。”
他最终评论道,语气平淡,听不出是感慨还是讽刺。
邓布利多并未动怒,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那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
“时间对所有人都很公平,盖勒特。它似乎也并未轻易放过你,尽管……你找到了一些恢复的窍门。”
他的目光敏锐地扫过格林德沃不再光秃的后脑勺。
格林德沃轻笑一声,低沉而沙哑,他抬手随意地理了理鬓角。
“一点点对美的执着追求,仅此而已。总不能像个真正的老废物一样见客,不是吗?尤其还是见你。”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倒是你,看起来糟透了。比在报纸上看到的还要糟。那男孩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还是说……别的什么在消耗你?”
邓布利多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房间中央,环顾着这间舒适却略显陌生的客厅。
他的目光在壁炉旁弗恩·艾博匆忙掉落的编织物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书架上的几本书籍。
“你选择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地方,盖勒特。”
“是吗?”
格林德沃踱步走向壁炉,伸出手烤着火,姿态看似悠闲,却像一头收敛了爪牙的猛兽。
“我觉得挺合适。宁静,隐蔽,而且……充满了有趣的矛盾。一个食死徒小姑娘,藏着一个负隅顽抗的母亲,现在又加上我。真是奇妙的组合,你不觉得吗?”
“多罗西娅·莎菲克,”
邓布利多的语气严肃起来,“她做出了非常危险的选择。将你带出纽蒙迦德,藏匿于此……”
“哦,得了吧,阿不思,”
格林德沃不耐烦地打断他,转过身,火光在他异色的瞳孔中跳跃。
“你以为我是怎么出来的?靠那个小丫头片子的突发奇想和那点可怜的魔法?她或许提供了藏身之处和一个……还算便利的交通工具,”
他轻蔑地挥了挥手,似乎指的就是多罗西娅这辛苦的一遭。
“但打破纽蒙迦德高墙的,是我自己的力量。沉寂了这么多年,总该有点……反弹,不是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意味,即使身处眼下的境地,他依然宣称着自己的力量和主导权。
邓布利多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质疑。
“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盖勒特?费尽心力出来,难道只是为了找一个舒适的退休之所,顺便……吓唬一下你的年轻房东?”
他的蓝眼睛锐利起来。
“你知道现在的局势。你知道汤姆回来了。”
“汤姆……”格林德沃嗤笑一声,仿佛这个名字带着某种低劣的味道,“那个沉迷于永生、连自己灵魂都撕扯得破破烂烂的疯子?是的,我知道他。他的喧嚣甚至传到了纽蒙迦德的最高层。”
“他的力量在增长,”
邓布利多沉声道。
“他的手段比你更加残酷、更加毫无底线。他追求的不是更伟大的利益,而是纯粹的恐怖和奴役。”
“所以?”
格林德沃挑眉,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你指望我做什么?为你摇旗呐喊?还是走出这扇门,去对抗你培养出来的那个更优秀的黑魔王?”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