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海风从窗外悄悄溜进来,带着咸涩的气息,轻轻掀动窗帘的一角。月光如银纱般铺在地板上,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温柔而绵长。
杨翼的手指一寸寸抚过沈梨的脸颊,从眉心到鼻梁,再到她微微颤抖的唇。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海,藏着无数未曾说出口的情话。他低头,在她眼角轻轻吻了一下,声音低哑:“梨梨,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扛了这么久。”
沈梨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眶又热了。她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颈窝,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这具身体曾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也是她最害怕再也触碰不到的梦。
“你知不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我每天晚上都在想,如果你一直不醒来怎么办?如果孩子出生了,你还是不认识我怎么办?我甚至想过,要不要偷偷离开,等你好了再回来……”
“不准。”杨翼猛地收紧手臂,语气强硬得不容反驳,“你敢走一步,我就把你绑回来,锁在身边一辈子。”
沈梨被他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却见他眼中泛着水光,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此刻竟红了眼眶。
“我死都不会再放开你了。”他低声说着,嗓音沙哑得几乎破碎,“那天火场里,我以为我真的失去你了。我疯了一样找你,烧断了三根肋骨都不肯停下。后来听说你活下来了,可你看着我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你知道我有多痛吗?比后脑被钢管砸中还痛。”
沈梨的心狠狠揪成一团。她伸手抚摸他的后脑,那里还缠着纱布,渗着淡淡的血痕。她忽然明白,他这一年的冷漠与疏离,并非无情,而是太痛。
“所以你就装失忆?”她哽咽着问,“就是为了躲我?”
“不是躲你。”他摇头,紧紧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是不敢面对你。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恨我,会离开我。那个孩子……是我算计来的。我骗你说我不能生育,让你放松警惕,然后……趁机让你怀上。我知道这样做很卑鄙,但我太怕失去你了。你总是那么独立,那么清醒,从来不肯依赖谁。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把你留在身边。”
沈梨怔住了。
原来那一晚,他说“医生说我绝嗣”的时候,眼里闪过的不是悲伤,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想起自己验孕那天,站在医院走廊发抖的样子。那时她以为自己被骗了,以为他会因为她怀孕而厌弃她。可事实恰恰相反??他是故意让她怀上的。
“你这个混蛋……”她咬着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安全?”
“因为你是我的命。”他吻去她的眼泪,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没有你,活着也没意思。就算记忆没了,我的心还记得你。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端早餐进来,我都想抱你;每次你半夜翻身,我都想把你搂进怀里。可我不敢。我怕吓到你,怕你觉得我在强迫你。所以我只能忍,一天一天地熬,直到今天……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叫你一声‘宝贝’。”
沈梨哭得更厉害了。
她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他默默替她拧开瓶盖,夜里总把她往怀里带,吃饭时不动声色地夹她爱吃的菜……原来那些细微的温柔,都不是错觉,而是他压抑已久的本能。
“那你现在都想起来了?”她抽泣着问,“所有的事?”
“都记得。”他点头,眸光灼灼,“我们大学时在酒吧初遇,你喝醉了抱着我说‘哥哥我喜欢你’;我们在海上私奔,你说要跟我浪迹天涯;你第一次答应做我女朋友那天,我在天台放了三千盏孔明灯……还有,火灾那天,你明明已经逃出去了,却又折返回来找我。”
沈梨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回去找你?”
“我看到了。”他苦笑,“我躲在楼梯拐角,亲眼看见你冲进火场。那一刻,我才知道,你比我想象中更爱我。可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更不敢醒。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其实早就恢复了部分记忆,只是假装还在混沌中观察你是否真心留在我身边。”
“你……”沈梨震惊地看着他,“你早就醒了?”
“半个月前。”他坦白,“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愿意陪我走过这段黑暗。直到今天早上,你守在我床边哭着说‘你再不醒我就不要你了’,我才彻底放心。因为你也会害怕失去我,对不对?”
沈梨扑进他怀里,拳头砸在他胸口:“你太坏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每天都在祈祷你能好起来,结果你居然在试探我?你这个自私鬼、混蛋、大骗子!”
杨翼任她打骂,只是笑着抱住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嗯,我是坏人。”他低声哄着,“所以你要罚我,一辈子照顾你和宝宝,行不行?”
沈梨抽噎着,终于点了点头。
他低头吻她,这一次不再急切,而是缓慢而深情,仿佛要把过去一年错过的吻全都补回来。他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小腹,那里还平坦着,却已承载着他们共同的未来。
“我们的孩子……”他喃喃道,“一定会像你。”
“我希望他像你。”沈梨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像你一样霸道,一样固执,一样爱我爱得发疯。”
杨翼笑了,笑声低沉悦耳。
“那可不好对付。”他说,“以后家里有两个小疯子,我岂不是要累死?”
“你不乐意?”她挑眉。
“求之不得。”他吻住她的唇,再度将她拥入怀中,“只要你们在我身边,怎么折腾我都愿意。”
窗外,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像是为这场重逢奏响的安眠曲。夜风拂过,吹熄了最后一盏灯,只余月光静静洒落。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沈梨在温暖的怀抱中醒来,鼻尖全是杨翼身上熟悉的气息。她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含笑的黑眸。
“早啊,老婆。”他低语,顺手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沈梨脸颊微红:“谁是你老婆?还没领证呢。”
“迟早的事。”他不慌不忙,指尖轻抚她唇瓣,“等你肚子再大一点,我就昭告天下:沈梨是我杨翼明媒正娶的妻子。谁敢反对,我就让他在青城混不下去。”
沈梨轻哼:“威胁谁呢?”
“提醒全世界。”他正色道,“你是我唯一的软肋,也是我最强的铠甲。”
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沈梨想去拿,却被他拦住。
“别管。”他霸道地说,“今天谁都不能打扰我们。”
可铃声执着地响个不停。沈梨皱眉:“可能是柚柚,我得接。”
杨翼这才松手,却仍把她圈在臂弯里,耳朵贴着她另一侧,一副“我要监听”的模样。
电话接通,果然是温柚柚。
“嫂子……”她带着哭腔,“我昨晚跟沈忻哥说了怀孕的事,他……他让我打掉……”
沈梨瞬间坐直了身子。
“什么?”她声音冷了下来,“他说什么?”
“他说他还年轻,不想这么早结婚生子,让我先去处理……”温柚柚抽泣着,“可我不想啊,那是我们的孩子……”
沈梨握紧手机,眼神凌厉地看向杨翼。
后者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冷笑一声:“沈忻胆子不小,连自己未婚妻和孩子的命都敢赌。”
“柚柚,你别怕。”沈梨柔声安抚,“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来接你。”
“我在学校后门……”
“待在那里别动,二十分钟内到。”
挂了电话,沈梨就要下床穿衣服。杨翼一把拉住她:“我陪你去。”
“你刚醒,伤口还没好……”
“少废话。”他起身穿上外套,动作利落,“我现在不仅是你的丈夫,还是未来孩子的父亲。这种事,必须我出面解决。”
沈梨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终究没再说什么。
半小时后,豪车停在校门口。温柚柚蜷缩在长椅上,双眼红肿。见到沈梨下车,她立刻扑了过来。
“嫂子……”她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沈梨紧紧抱住她:“没事了,有我在。”
杨翼走过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他蹲下身,平视着温柚柚的眼睛,声音沉稳:“柚柚,告诉我,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吗?”
“想。”她毫不犹豫,“我很爱沈忻哥,我也想为他生个孩子……”
“好。”杨翼站起身,拿出手机拨号,“陈阔,查沈忻最近的资金往来,特别是有没有接受国外账户的汇款。另外,调取他过去三个月的所有通话记录,尤其是深夜时段。”
“是,翼哥!”电话那头立刻应道。
沈梨若有所思:“你是怀疑……有人在背后操控沈忻?”
“不然呢?”杨翼冷笑,“他从小疼柚柚入骨,怎么可能突然翻脸无情?除非,有人拿捏了他的把柄,或者给了他巨大的利益诱惑。”
话音未落,陈阔的电话回了过来:“翼哥,查到了。沈忻上周签了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把名下两家公司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转给了一个离岸基金。对方付款五千万,资金来源是一家注册在塞班岛的空壳公司。”
“继续查。”杨翼眯起眼,“我要知道背后是谁。”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车门打开,沈忻踉跄下车,脸色苍白。
“柚柚!”他冲过来,“你别听别人挑拨,我刚才是一时冲动……我们可以商量的!”
“商量什么?”杨翼挡在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商量怎么把孩子打掉,然后拿着五千万逍遥快活?”
沈忻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五千万。”杨翼淡淡吐出三个字,“换你放弃未婚妻和亲生骨肉,这生意做得真够狠的。”
沈忻浑身一震,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要是缺钱,直接跟我说。”杨翼逼近一步,气势逼人,“我是你哥,沈梨是你嫂子,柚柚是你未婚妻。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非要走上这条路?”
沈忻终于崩溃,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我没办法了……我爸的公司破产了,欠了一亿多,他们要抓他去坐牢!那人说只要我答应分手并让她流产,就帮我还清债务……我……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空气瞬间凝固。
沈梨扶着温柚柚,眼中满是心疼。
良久,杨翼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拉起:“蠢货。你以为出卖最爱的人就能解决问题?等你真这么做了,这辈子都会活在悔恨里。”
他转身看向陈阔:“通知财务,准备八千万转账。一部分用于偿还沈家债务,另一部分成立信托基金,专款专用。”
“翼哥?”陈阔吃惊。
“照做。”杨翼语气不容置疑,“另外,查那个塞班岛公司背后的操盘手。敢动我家人,就得付出代价。”
沈忻愣住:“哥,这……太多了……”
“闭嘴。”杨翼瞪他一眼,“下次再敢干这种蠢事,我不但不管你,还要打断你的腿。”
沈忻连连点头,泪流满面。
沈梨看着这一幕,心中暖流涌动。她知道,那个无所不能、护短到极致的杨翼,真正回来了。
回程途中,温柚柚依偎在沈梨肩上,睡得安稳。杨翼握着她的手,轻声说:“以后咱们的孩子,也要这样被保护着长大。”
沈梨靠在他肩上,微笑:“只要你一直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海风吹过车窗,送来远方的涛声。阳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映出一枚未戴却早已存在的婚戒。
这一生,他们终将携手同行,风雨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