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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马元义的豪赌
    黄巾军洛阳城外大营,马元义的帅帐之内,气氛凝重。

    一只烧得发黑的铜制酒爵,被狠狠地砸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马元义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发出沉重的嘶吼。

    帐内死一般寂静,空气仿佛凝固成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名亲卫双膝跪地,头颅深埋,身上的甲胄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与泥土,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断龙岭的战报,就摊开在他面前。

    寥寥数语,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脸上,烫进了他的心里。

    五千精锐!

    扼守断龙岭天险!

    居然,被一个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边郡武夫,一战击溃!

    他马元义亲自挑选的五千精锐,不是五千头猪!就算是五千头猪,在那狭窄的山道上堵着,也够那姓陆的杀上几天几夜!

    可战报上写得清清楚楚,从接战到溃败,前后不过两个时辰!

    “抬起头来!”马元义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暴戾。

    那亲卫猛地一颤,却不敢抬头,只是将额头在冰冷的地面上磕得砰砰作响。

    “渠帅……饶命……饶命啊!”

    马元义一步上前,军靴重重踩在那张写着战报的绢布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这个无用的东西。

    “我问你,五千人,都是我太平道的精锐。你来告诉我,他们是被山里的野兽吃了,还是被那姓陆的边郡武夫一口气吹跑了?”

    他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但帐内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那亲卫浑身筛糠,牙齿都在打颤,哆哆嗦嗦地挤出几个字:“渠帅……官军……官军的刀太快了!”

    “他们不是人,是一台只会往前冲的绞肉铁车!兄弟们连阵型都来不及结……就被冲散了……”

    马元义脑中一片空白。

    他本以为,那不过是一股走了狗屎运的官军溃兵,派张牛角去,就是杀鸡用牛刀,阻上一阻,拖延些时日,好让他从容布置攻打洛阳的大计。

    谁能想到,这柄牛刀,不仅没杀了鸡,反倒被鸡给啄断了!

    “陆恒……陆恒!”

    马元义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仿佛要用牙齿将其嚼成肉泥。

    他猛地一脚,将身前的案几踹翻在地,上面的地图、令箭、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好一个边郡武夫!好一个陆恒!”

    他赤红的双目扫过帐内噤若寒蝉的众将,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孤狼在咆哮。

    “传我将令!”

    “全军悬赏!”

    “取陆恒首级者,赏黄金千两,官升三级!”

    就在他暴怒之际,一名亲信跌跌撞撞地冲入帐中,脸上带着几分慌张,又夹杂着一丝兴奋。

    他手中高举着一枚熟悉的蜡丸。

    “大帅!城里……城里又来消息了!”

    马元义的动作一滞,猛地转过头,一把从亲信手中夺过蜡丸。

    他用颤抖的手指捏碎蜡丸,展开那张薄薄的帛书。

    帐内的烛火摇曳,将他脸上的神情映照得阴晴不定。

    初时,是紧锁的眉头,是满脸的狐疑。

    可当他逐字逐句地看下去,那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赤红的眼珠里,重新燃起了灼热的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的帅帐内,骤然爆发出癫狂的笑声。

    马元义将帛书紧紧攥在手心,在帐内来回踱步,嘴里反复念叨着。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大汉气数已尽!气数已尽啊!”

    信上说,洛阳北门守将已被策反,城中更有数位高官愿为内应,只待大军一到,便献城投降!

    这封信,来得太及时了,及时得就像是专门为他此刻的困境量身定做的一剂猛药。

    然而,那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好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帐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狂喜褪去,一种冰冷的、刺骨的寒意从马元义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为什么?

    为什么这封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断龙岭失守,在那个叫陆恒的家伙即将兵临城下的时候送来?

    这封信,与其说是雪中送炭,不如说是一块吊在悬崖边的肥肉,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大帅……”

    一名跟随他多年的老将,也是他的副手,犹豫再三,还是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

    “此事,会不会有诈?洛阳城里那些阉党和外戚,一个比一个心眼多,不得不防。”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扎进了马元义心里最不安的那个角落。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只剩下一片铁青。

    是啊,万一是计呢?

    他脑中瞬间闪过两个人的脸。一个是面白无须,眼神阴柔的张让;另一个是满脸横肉,出身屠户的何进。

    若是那个老阉狗设下的圈套,引诱自己将主力全部压在北门,届时四门齐出,将他的大军包了饺子……

    又或者是何进那个屠夫,想用自己的命,去给他那草包妹妹和外甥铺路?

    想到这里,一股寒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后果,不是不堪设想,而是必死无疑!

    帐内的空气,比刚才更加凝固,仿佛连呼吸都能结成冰碴子。

    “大帅,怕个鸟!”一个粗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一名满脸虬髯的将领瓮声瓮气地说道:“管他是不是计,咱们杀进洛阳,先抢他娘的一票再说!听说皇帝老儿的宫殿里,女人都跟仙女似的!”

    “闭嘴!”

    马元义猛地一声暴喝,眼神如刀子般刮了过去。

    那虬髯将领脖子一缩,顿时不敢再言语。

    马元义胸口剧烈起伏,那将领粗鄙的话,却像是一把火,重新点燃了他眼中的疯狂。

    抢?女人?

    老子的目标,是那张龙椅!是整个天下!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所有的疑虑、恐惧,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管他是不是奸计!”

    他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陆恒的兵马就在五十里外,天一亮就能堵住我们的路!城外那些等着勤王的官军,得了消息,会像闻着血腥味的野狗一样扑过来!”

    他一把抓起桌案上那份关于断龙岭战败的战报,和那份洛阳内应的帛书,将两样东西重重地摔在一起。

    “我们还有时间去等吗?去耗吗?”

    “没有了!我们没有退路了!”

    他环视帐内噤若寒蝉的几名心腹,眼中燃烧着赌徒般的火焰。

    “赢了,我们就是这洛阳城的主人,就是新朝的开国元勋!”

    “输了,不过是烂命一条,也胜过被官军的刀砍下脑袋,挂在城门上示众!”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帐内所有人的凶性与欲望。

    马元义深吸一口气,那股屠戮天下、改朝换代的野心,彻底压倒了最后一丝理智。

    他走到帐门口,猛地掀开帘子,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以及那座在夜幕中若隐若现的巨大城池轮廓。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穿透夜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

    “全军听令!三更造饭,五更攻城!”

    “主攻北门!将我们所有的兵力,所有的投石车、冲车,全都压到北门去!”

    “告诉所有的弟兄们,破了洛阳,城中的金银财宝、高官府邸,任取任拿!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妇小姐,也都是他们的!”

    夜色下,绵延数十里的黄巾大营,这头沉睡的巨兽,被彻底惊醒了。

    无数的火把在黑暗中被一支接一支地点亮,汇成一片涌动的火海。

    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低沉压抑的号角声,士卒们被欲望点燃的粗重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滔天杀气,直扑不远处的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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