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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魔教来人 上
    “大师兄,你快去处理阁中之事吧,”

    岳灵珊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梦呓,

    仰起脸,一双秋水明眸波光流转,仿佛盛满了日月星辰,

    “我在这里等你,等事都处理完了,我们一起回华山,好不好?”

    令狐冲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重重撞了一下。

    他低头,凝视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恋与期盼,

    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此刻戴着黑罩、略显模糊的轮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悸动,伸手将她更紧密地拥入怀中。

    结实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肢,下颌轻轻抵在她柔弱的肩窝。

    指尖无意识地穿过她冰凉顺滑的发丝,丝丝缕缕缠绕在指间,

    带来一种微妙的、令人沉溺的安宁感。

    “小师妹……”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热气拂过她小巧的耳垂,“等我。快了,很快我就带你回华山。”

    “嗯!”

    岳灵珊在他怀里蹭了蹭,脸颊泛起一层诱人的红晕,仿佛一只找到了归巢的小兽。

    那温软的触感和全然信任的姿态,像最醇香的美酒,侵蚀着他的理智。

    怀中之人满足的低喃,温热馨香的呼吸喷在颈侧,

    令他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沉沦在这短暂的温柔乡里。

    令狐冲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温柔覆盖。

    他轻轻却坚定地拉开了些许距离,双手仍扶在她的肩头。

    岳灵珊眼底闪过一瞬的失落,像受惊的小鹿。

    “等我。”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盛满自己的眼眸,仿佛要将这画面刻进灵魂深处。

    下一瞬,他身形一闪,快若疾风,已消失在岳灵珊的视线之中,

    只留下窗外摇曳的纱幔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旖旎气息。

    岳灵珊怔怔地望着那空荡荡的轩窗,方才温存的暖意仿佛被骤然抽走。

    然而,她眼底那抹失落很快被一种柔光取代,

    她微微偏过头,唇边绽开一个极轻、极美的笑意,

    如同盛放的幽兰,无声地望着令狐冲离去的方向。

    天机阁议事厅内,巨大的紫檀木长案旁,

    立着一抹深紫的身影,沉静而极具压迫感。

    曲非烟垂手站在不远处,神情肃穆,眼神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当令狐冲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踏入门槛时,那深紫的身影并未转身。

    一个清冷中蕴着寒意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清晰地回荡在阔大的厅堂里:

    “天机阁‘风董’好大的威风。杀我神教中人,当真如割草芥。”

    令狐冲脚步未停,径直走到长案主位站定,对那扑面而来的霜雪之意浑不在意。

    他扫了一眼旁边微微摇头的曲非烟,

    面具后的眼神波澜不惊,语气甚至带着点惯有的懒散:

    “我道是谁驾临我这小小议事厅,原来是圣姑大人芳踪亲至。

    圣姑此番前来,千里迢迢,莫非是专程替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兴师问罪来了?”

    紫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正是日月神教圣姑,任盈盈。

    华丽的鎏金发簪将她如云的青丝高高绾起,

    几缕发丝沿着修长优美的脖颈垂落胸前,映衬着她冰雕玉琢般的侧颜。

    紫色锦缎长裙勾勒出她高挑曼妙的身形,流苏轻曳,无一处不精致。

    她的目光,如同寒潭深水,直直落在令狐冲脸上的黑罩上,

    锐利得似乎想穿透那层隔绝,看清他面具后的真实表情,

    却又在瞬间沉寂下去,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潭。

    “那么,你不打算给我一个释释?”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泄露出来。

    “解释?”

    令狐冲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微微歪了歪头,

    指节在光滑的紫檀案面上轻轻叩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的解释,还不够响亮么?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

    不过,看在圣姑的面子上,我可以复述一遍,

    圣姑记清楚了——谁碰我小师妹,谁死。”

    宣言与他指节叩击桌案的笃定相合,形成一种奇特的威慑。

    任盈盈的目光如冷电,扫过一旁极力降低存在感的曲非烟:

    “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曲非烟如蒙大赦,干净利落地躬身行礼:

    “是,圣姑!”

    在退出厅门之前,她飞快地,带着无限同情又夹杂着“自求多福”意味的眼神瞥了令狐冲一眼。

    沉重的楠木大门“咔哒”一声,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霎时间,议事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

    任盈盈转身面朝窗外,留给令狐冲一个线条优美却写满疏离的背影。

    而令狐冲的目光,则穿透几步的距离,落在那道骄傲与挣扎的紫色身影上。

    时间的沙漏仿佛被拨满。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鸟叫声都被这凝滞的沉默压了下去。

    “你……”

    任盈盈终于开口,声音不复清冷,带着一丝幽幽的的味道,

    轻轻地敲打着令狐冲的耳膜,“你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令狐冲微微一怔,眉头蹙起:

    “呃?这话……何解?”

    他本以为她仍是来针锋相对,却没料到问题忽然转了方向。

    任盈盈依旧背对着他,声音低缓,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你就非要……和我爹爹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不可吗?没有……第三条路么?”

    这罕见的软弱如同一根细针,刺破了令狐冲的防备。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潜藏的无奈和一丝恳求的意味。

    他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下来,语气也放缓了,称呼自然而然地变了回来:“盈盈。”

    “主动权,从来就不在我手里。”

    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的身影几乎要覆盖住她的背影,

    “你爹爹在西湖底熬了十几年,他的野心和恨意早已疯长如魔。

    我令狐冲无意让你为难,被夹在中间受这夹板气。

    但我也绝不会任由任何人摆布我的命运,干涉我的自由,

    更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我最亲近的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绝不。”

    任盈盈肩头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微微侧过头,露出一点优美的下颌弧线,追问道:

    “最亲近的人?”

    随即,她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低得如同梦呓,

    几乎要融进窗外的风声里,若不凝神细听,根本捕捉不到那细微的震颤:

    “我……算吗?”

    在这近乎窒息般的寂静里,那低语却如惊雷般在令狐冲心口炸响。

    他看着那道纤细轮廓,一股混杂着怜惜、愧疚和某种说不清的温暖情绪涌上心头。

    “你自然是算的。”

    他的回答毫不犹豫,声音低沉却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无论何时,无论你我立场如何,这一点从未改变。”

    得到了这意料之中又让心跳漏了一拍的答案,任盈盈的身体似乎松弛了一点点。

    她终于完全转过身,目光掠过他戴着面具的脸庞,

    却并未长久停留,飞快地落在了案角,眼神有些飘忽,仿佛想掩饰什么。

    “我此番前来,并非只为问罪。”

    她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平静,但语速快了些,

    “一来,是天机阁开派大典,江湖盛事,神教自然有礼数前来恭贺。二来,”

    她顿了顿,一丝苦涩在眼底滑过,

    “是奉爹爹严命,须得……与你谈上一谈。”

    “还有呢?”

    令狐冲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停顿,向前又挪了一小步,

    声音里带着点惯常的戏谑,却又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三来?莫非是……盈盈想我了?”

    “你!”

    任盈盈瞬间抬头,怒目而视,眼眸中因羞怒燃起的火焰将她苍白的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胭脂色。

    “还是这般登徒浪子腔调!”

    她脱口而出,带着点习惯性的叱责意味,

    但那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被戳破的气泡。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

    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带着一份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与纵容,

    “自打认识你起,便是如此,从未变过。”

    “那为何还偏偏喜欢我这个登徒浪子?”

    令狐冲的视线如丝,紧紧缠绕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喜欢”二字如同带着烫人的温度,让任盈盈的心尖猛地一颤。

    她脸颊上的红云迅速蔓延至耳根,微微侧身,

    避开了他那仿佛能穿透面具的凝视目光,

    声音更是低如蚊蚋,几近气音:“……我不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气才能继续剖析,

    “初在绿竹巷初见,只觉你如同那山林间的泼猴一般,

    恣意跳脱,行事荒唐不经,叫人全然看不懂。

    可后来,从福建北返西安,这一路同行……”

    她微微停顿,像是在整理混乱的思绪,

    “却忽然感觉看不清了。你不是猴,

    更像个……戴着一重重无形面具行走的人。

    可那面具,我看不透。就像此刻……”

    她抬起眼,快速地、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带着黑罩的面容,

    “让人永远,永远也不知道,这面具之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真心实意?

    是笑?是怒?亦或是……全是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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