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演进入大后期,三位搭对台的旅长,都被打的焦头烂额。
整个过程,不是他们不想反抗。
而是起步比蓝方晚了一些,仓促之下,闪击战摧毁了红方的空军,雷达,卫星,同时又摧毁了黑方多处基地。
陈默所代表的蓝方,基地几乎成了一个空壳子,里面的部队倾巢而出。
而红方,没有空军,没有雷达和卫星,基本被判了死刑。
地面部队没有雷达,自然挡不住蓝方空军,短时间内被大范围摧毁。
主力十不存一。
金旅长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插下的116枚红旗,最终被拔掉近90枚。
他咬着牙停止了挣扎。
当然,停止挣扎不代表投降。
他只是不再发令,不再调兵,比投降好听点,等着裁判根据战损比判定即可。
而李杰代表的黑方,也没强到哪去。
他布兵没结束之前,就被蓝方地面主力,以小规模形式入侵,肆意破坏。
多处基地受损,主力协同不通,后勤运输都快被切成鳝鱼段,整体飘摇。
形式处在自顾不暇,颓势尽显的阶段。
至于杨路南所代表的青方,其实是三人中主力最完整的一方。
蓝方空军都被调到红方地盘搞闪击,陆地火力调到黑方。
针对青方,陈默除了一开始安排出去的3师之外。
只剩军直属单位还能调动。
蓝方同时闪击三军,最终陷入无兵可调,无将可用的僵局,本就难免。
在场大多数人都能猜到这个结局。
主要是太明显了。
闪击战固然有用,在特定条件下,也可以说是无敌。
可四方主力编制都一样,不管安排哪种战术,一打三都必然会出现兵不够用的尴尬境地。
起初。
陆指的一帮老头子,曾在背后讨论。
这场推演,最终会止步到蓝方兵力不足,四方有两方主力名存实亡的局势下。
可谁都没想到。
陈默在没有足够主力可以调动,可以去打击青军的情况下。
居然下令安排军直属坦克营,装甲营,配合三师主力,针对青军展开大规模战役。
而后从黑方阵地调两个机步营的人,穿过沼泽地,去斩首青军指挥部。
斩首指挥部其实不算什么奇招,顶多算险招。
但有一点要知道。
沙盘推演,很多指挥官都会把自己的指挥所,架构在地形极为复杂,或者是重火力较集中,再么就是极端地形的附近。
反正推演又不是现实演习,谁也不会傻了吧唧的把自己指挥所,放到大平原战场上,给人当靶子。
肯定是哪里隐蔽,不容易被斩首,就往哪里放。
所以,沙盘推演,向来没什么人会动斩首的念头。
哪怕现实演习,你见过哪个达到战役级单位的师长,正打仗呢,会突然下令把对面的指挥部先给轰了?
就没这么干的。
至于原因,一来,是无论推演,还是演习,最终目的都是锻炼能力,前者锻炼指挥官的能力,后者锻炼单位的整体执行力。
二来,推演不下令斩首指挥部,是这种命令太残酷了,无论任何场合,指挥官都不会毫无顾忌的下达这种指令。
刚才也说了。
推演搭建地形时,搭建的人往往会把指挥部放在易守难攻,或者环境极为恶劣的地形附近。
杨路南自然不例外,他在搭建青军地形时,将指挥部放在沼泽后方。
好家伙。
陈默安排两个机步营穿过沼泽,斩首背靠沼泽设立的青方指挥部。
无论青方有没有防备,裁判都会判定两个机步营至少有60%的人,得战损在穿越沼泽的途中。
就算带上工兵,战损也得定到50%。
这种命令,透露着无尽的残酷。
正面战场,战损几百,几千,几万,没人会说什么。
因为这是战争。
但谁要是下令主动送数百人去战损,就为斩首一个指挥部,哪怕只是推演,可又有几人敢下这个命令?
慈不掌兵是没错。
可那也不是这么打仗的理由啊。
现实过去一个半小时,沙盘推演战局相当于进行到18小时。
红方彻底退出战场,金旅长受了几十分钟的折磨后,总算解脱。
五分钟后,黑方退出战场,李杰对于这个结果谈不上接受,也谈不上不接受,反正向来好脾气的他,骂了声“操”,然后青着脸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休息。
又过五分钟。
青方被强行判定失败,推演落幕。
杨路南看着自己的指挥所被斩首,他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可最终摇摇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还说什么呢?
斩首战术虽说是某些场合的忌讳,但并未明确禁止。
再说了,哪怕他的青方没有被斩首,也坚持不了多久。
蓝军留在南部的空军,以及留在东北部的地面主力,伴随着红方,黑方战败,主力早晚会汇聚到自己地盘上。
他指挥部被斩,很多通讯,指令,都会受到裁判限制,那还打个蛋啊。
空有一个集团军的主力,可时间节奏却被蓝方给控死,只能被动窝囊的迎战。
刚部署完一处,就被打掉一处,裁判拔旗拔的人心惊胆战。
那可都代表着战损啊。
然而,节奏一失,就只能被动进行添油战术,焉有不败之理?
别问为什么不尝试合作,沙盘推演是四方主力的战斗,没有绝对的中立,哪怕计划合纵连横,也得有时间有规划的进行吧?
蓝方闪击战的大军,都开到老窝了,除了仓促应对,既无法展开联合的最起码需求,也无法突破蓝军的封锁。
三方根本做不到同步。
打成这样,甭管原因,至少三人证明了姓陈的年轻人,确实是个战役学方面的奇才。
指挥一百多个单位,跟三百多个单位,分成三路打,中途竟然没有出现计算失误的情况。
实属难得。
随着青方被判定战败。
整个推演室先是沉寂片刻,而后,掌声从中培的人群开始扩散。
这大半夜的。
陆指战役楼内,上百人鼓掌,动静可不是一般的大,连带着陆指几名战役学老头,都象征性的拍了几下。
平时谁若是想得到这帮人认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陈默听到掌声,他自然是有心想谦虚一下,可实在谦虚不动了。
白天战役学理论考核,就几乎耗光了精力,晚上没来得及休息,被李老头安排人从宿舍揪过来。
四方沙盘推演。
先不说闪击战过程,单单前面一个多小时搭建沙盘,都够他受了,作战过程更是一直在咬牙坚持。
如今结束,整个人再也撑不住,被裁判搀扶着坐到椅子上,都没等掌声结束,就迷迷糊糊的靠着椅背睡着。
这一觉,连陈默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总之再睁眼时,是被陆院战术战役学主任罗耀武叫醒。
“首长好!”
陈默睁眼瞧见熟人,急忙起身敬礼。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诺大的沙盘推演室,几乎没剩几人了。
除了校务的干部,也就警勤队的周凯威还在不远处坐着休息。
“首长,这.”陈默惊讶的指了指周围,他印象中,这屋里全是人啊。
可人呢?
“你都不知道你自己睡了多久?”
罗耀武笑着指向附近墙上的挂钟,已经将近四点。
印象中,自己是临近两点才结束推演,也就是说,他在椅子上保持一个姿势,歪了起码一个小时。
“估计是太累了吧。”意识到自己睡了,不,应该是昏了这么久,陈默也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头。
如果只是睡着,不会睡这么沉,一个多小时没一点知觉,那就是用脑过度直接昏了。
“无妨。”
罗耀武从旁边拖过一把椅子,坐到跟前,又给陈默递了根烟。
他当然知道陈默刚才是昏倒,包括当时推演室很多人都知道。
但没办法,这就是成为指挥官的必经之路。
不光特种兵需要接受类似“骷髅营”的测试,指挥官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战员,有资格站到战场上,去指挥上万人的部队作战。
其中需要接受的考验,可不是骷髅营这种对肉体折磨的考验所能比拟。
毕竟,特种部队一次任务失败才有多大的损失?
而指挥员一旦失误,又是多大的损失?
国家不可能不重视,军事学院也会专程设置类似课题,比如连续几天几夜的推演,昏着昏着自己就能扛住了。
不算什么稀奇事。
所以罗耀武也不需要去专程安慰,他手指夹着烟,打量了几眼许久不见的年轻人,笑道:“你小子,每次都能给人带来惊喜。”
“沙盘推演一打三,对手还是27军王牌单位的李旅长和金旅长,你真够可以的啊。”
“嘿嘿,我也是侥幸。”
陈默咧嘴一笑,他自己也知道这次能赢,属实是各种条件交融的结果。
但凡四人同时起步,恐怕他都没有插旗的机会,三名旅长就已经把主力开到家门口。
“侥幸也好,能力也罢。”
罗耀武摇摇头:“这次中培,学院看的又不是公不公平,看得是你战役实操的水平,很显然,你过关了。”
“对了。”
老罗说完,他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以后再有机会进行推演,类似今天你突袭杨路南指挥部的方案,尽可能不用。”
“明白嘛?”
突袭杨路南指挥部?
陈默闻言,他抬头想了想才勉强有些印象,不是他记性差,实在是这会状态不行,大脑正处于一片混乱。
等他终于想起战局详情,突袭青军细节时。
罗耀武似乎是看出他比较疲惫,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该去休息了,明天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过来找一下李校长,他有任务给你。”
“我刚才对你说的事,要切记。”
“虽说战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赢就是好战术,但你想过没有,突袭青军指挥部,你安排两个机步营涉过沼泽地。”
“这哪怕放在现实中,也得有一个营的兵力会折损在半途。”
“这种战术你还年轻,没人会挑你的刺,但若是经常用,用的多了,等你有一天进入高级培训班需要评分的时候。”
“你这善于用牺牲堆出来的胜利,会成为你未来评分最大的阻力,无论是国家,还是人民,都不会喜欢一个“白起”,来接过重担。”
“这么说,明白了嘛?”
罗耀武尽可能的压低声线,他担心陈默年龄小,故意解释的更明了一些。
这不是夸张。
在部队里,100个干部,最终能晋升到正营级,恐怕得淘汰70个。
剩下的30人,也只有六七个能晋升正团。
到了大校,能顺利晋升的恐怕连一个都没有,就算有,也只剩可怜的一个,顶多两个。
但好在部队基数大,干部多。
高级培训班每年都能有不少人加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时,数十上百人抢那一个空缺。
就会知道评选标准究竟有多苛刻了。
任何一个疏漏,都有可能会跟临门一跃失之交臂,根据陈默的表现以及贡献,罗耀武倒是不担心他跃不过去。
但就算十拿九稳的事,也不能出现任何影响评分的因素出现。
想一下就知道。
一个擅长拿己方战损换胜利的指挥员,上面的人会怎么想?
陈默以前从未想过类似的问题,听到罗主任提醒,他才郑重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嗯,去休息吧。”
交代完之后,罗耀武才离开。
本来他留在这里,就是为提醒这个事。
陈默不管怎么说,当初实验组建信息化营,都是跟着自己一路忙活。
也只有做出一些成绩,军事学院放权,部队接手,罗耀武才返回陆院。
他作为曾经老七师的参谋长,跟陈默属于同一个单位出身,该帮或者能帮的事情,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送罗主任来到楼下。
看着陆院的车走远,陈默深呼一口气,若非刚才罗主任特意提醒,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哪怕前世,也没有听过有谁提起类似说法。
不过想想也是。
以前的他,顶多也就混到少校,还是一个机关干部,谁没事跟他讲野战高级培训的残酷竞争规则?
那不纯纯脑子有坑嘛。
送完罗主任,陈默喊上警勤的周队送自己回宿舍楼。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至于老校长要安排什么任务,那就睡醒再说。
这会,他是实在没有精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