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诡异的墨青其实并不是完全懂人类的情感，尤其是亲情。
从来没见过又怎么会懂？
不过他稍微代入一下傩鬼和魅鬼死了多年突然复活，稍微有点理解了黎央此刻的心情。
当然，那俩就算是死而复生，他也不可能抱它们。
黎央很快就松开了段裴苓，重新拉开距离，也恢复了冷脸，“所以你不是死了而是穿过来了？”
“准确来说，我是穿回来了。”段裴苓笑着说。
他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多年前出了意外，穿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边的时候段裴苓一直在寻找回来的办法，然而好些年都一无所获，却在到那个世界的第六年，从卜算中算出自己有段师徒缘分。
他跟随指引，找到了一身破破烂烂，泥泞中挣扎求生的黎央。
女孩小小的一只，干瘦得很，可爆发出的力量却让人意外。
她浑身都是尖锐的刺，眼底是正常小孩子没有的攻击性。
那时段裴苓想着，既然暂时回不去，养个徒弟也不错。
更何况流浪的小孩跟流浪猫是一样的，手慢无。
只是黎央比流浪猫难搞多了，她对任何人都充满了警惕和防备，也会毫不犹豫攻击靠近的人，打不过就跑，打得过就拼命打，直到对方逃跑。
他拿出所有耐心，终于得到一个不远不近跟着她的资格。
中途段裴苓试过给黎央买吃的，还想着直接给她钱，但当他把吃的递过去时，黎央却一把打掉了，好不容易建立的一丝丝信任又退回原点。
她不信这种没来由的好事，她选择从一开始就不受诱惑，避免被拖入更深的地狱。
于是段裴苓只好选择在她受伤时送上一些药，伤势严重的时候帮她上药包扎。
没吃的还可以继续找，伤口严重了却是去不起医院或者诊所的，黎央无法拒绝。
她打架他上药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终于在某个很平凡普通的傍晚，黎央主动靠近了段裴苓。
“大叔，你说收我为徒，还算数吗？”
那时的段裴苓嘴角一抽，揉了揉她的脑袋。
手放上去的时候黎央明显僵了一下，浑身写满抗拒，但还是忍了。
段裴苓轻笑：“我这么年轻你管我叫大叔？算了，反正以后都得叫师父。”
*
“哦，原来你是回家了。”黎央嘴角轻扯。
亏她还以为他真死了，亲自挖坑给他埋了。
早知道就把尸体随便往山里一丢。
段裴苓没忍住在她头上摸了摸，然后不出意料的得到了一个怒瞪，他讪讪收回手，“我那时候真以为是大限将至，那具身体生机越来越弱，我也不知道死了之后会回来。”
“你穿的也是个同名同姓甚至长得都一样的人。”黎央看着自己现在和原世界截然不同的发色，忽然笑了。
这个世界的段裴苓穿成那个世界的段裴苓，拯救了她。
而她又穿成这个世界的黎央。
怎么不算是一种缘分呢。
“是吧，但你为什么穿过来了，是为了拯救世界和什么厉害角色同归于尽了，还是碰上了打不过的家伙？”段裴苓从看到直播开始就很好奇，不过这会儿他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不不，你不是那种会拯救世界的善人，不毁灭世界世界都要谢谢你。”
“......”
黎央暗自磨了磨牙，“我熬夜研究咒文猝死的。”
“......”
段裴苓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抬眸看向墨青，语重心长，“以后看着她点，别让这死丫头在她工作室里待的时间超过十二小时。”
墨青呆愣的点了下头。
信息量太大，他还没处理过来。
“还有啊，黎央，我知道你叛逆，没想到你穿过来之后更叛逆。”段裴苓指着墨青，“谈恋爱就算了，还找了个大诡异，跨越物种的爱情就这么美好吗？”
黎央很淡定，“还行吧。”
“有没有想过被其他人发现了怎么办，我看直播的时候都能一眼看出来，其他人......”
“其他人没你的修为，还有，你是仗着灵眼才看出来的，不是靠修为。”
“但隐藏身份也不是长久之计呀，哦，不过现在年轻人都是吃快餐，你俩也未必会谈那么久，指不定明天就分了。”
墨青啪嗒一下，手机掉地上了，愣愣的看向黎央。
黎央赶紧牵住他的手，埋怨的瞪了段裴苓一眼，“这话我们不喜欢，赶紧撤回。”
“......女大不中留啊。”
“你也可以去给我找个师娘。”
段裴苓立马摆摆手，笑容都敷衍了，“再说吧再说吧，行了，你俩赶紧走，看着就烦。”
“呵，谁乐意看你似的。”
墨青是真不懂他们是怎么突然转变态度的，刚刚还一副美好和谐的画面，现在就开始互相嫌弃了。
这就相当于在外苦读的大学生放假回家，前两天吃好喝好，爸妈和颜悦色，过两天起得晚了一点就要挨骂。
只不过黎央和段裴苓的速度快了点。
“要不一起吃个夜宵？”墨青稍加思索，觉得好不容易重逢，还是该让黎央多和师父相处相处。
毕竟之前黎央偶尔流露出的想念不是假的。
她对这个世界唯一不满意的，大概就是再也没办法去给师父扫墓了。
黎央诧异的看着他，“你干啥？”
段裴苓也有些惊诧，不过还是继续摆手，“不了，距离产生美，离远点我才觉得这逆徒还算顺眼，你俩小情侣自己吃去吧。”
“不是，老登你几个意思？”
“还用为师帮你回忆你曾经的光辉事迹吗？”
黎央气极反笑，“你说啊，我干嘛了？”
墨青压根儿不敢吱声。
他好像个夹在老婆和岳父中间的无助女婿。
绝对不是他想听黎央的过往才不劝阻的哦。
黎央也是没想到段裴苓真的开始细数她以前的事。
“刚拜师就趁我睡着把我头发剪了的是不是你？”
“跑厨房练习爆裂符，给所有锅都炸了个洞的是不是你？”
“买鲱鱼罐头藏冰箱里的是不是你？”
“骗我吃蓝纹奶酪的是不是你？”
“我就罚你多练了几张符，你给我所有裤子的屁股位置剪了个洞。”
这还只是黎央刚拜师时候的小事情，当她真正掌握玄术后，段裴苓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他出趟门回来，家里有一面墙都变成了黢黑的，还有一面墙中间直接破了个大洞。
刚重新粉刷修补好，黎央一个不小心又把它们炸了。
隔三差五，山下的小孩就被她揍得鼻青脸肿，小孩父母跑上来告状，段裴苓不在的时候黎央就会把他们骂走。
最后段裴苓只能自己去赔礼道歉。
虽然是那些小孩先来惹黎央，也是他们先动手的，但黎央直接给人家头发揪了，还让别人去捡粑粑，不捡够一篮子不许走，这确实是有点过分。
想着带她出去历练历练，也好让她一身精力有空施展。
一开始还是往好的方向走的，段裴苓刚想着让她独立一下自己锻炼，还没两个小时，黎央就把一个玄术家族的太子爷打成了残废。
这事儿不是她的错，但那家族也确实难搞，段裴苓在那个世界毕竟没有背景和靠山，一切地位都是自己挣来的，费了不少事才终于摆平。
总而言之，黎央经常搞小事，偶尔搞大事，尤其是对他恶作剧，那叫一个坚持不懈乐此不疲。
当段裴苓去玄术聚会交流，大家都在说自己的徒弟多么懂事多么优秀多么善解人意，每次得了什么奖励都会先拿来给师父看，很依赖师父，特别可爱，他只能在旁边装哑巴。
他最怕这种时候还有人专门问他：“段前辈，我记得你也有徒弟，还是个小姑娘，可羡慕死我了，这不就相当于有个女儿吗？她是不是特别可爱特别机灵啊？”
段裴苓每次都会点头，笑眯眯又不是很情愿的说起自家孩子：
“是啊，我的宝贝徒弟不仅长得可爱，修炼天赋也是绝佳的哟，前几天刚炼出来了个地阶法器送我呢，唉，这都是第八九件了，其实我们这些做师父的也不是非要徒弟孝敬什么，但孩子有这份心嘛，总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其他人：“......”
不想活了，但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因为黎央的根骨的确奇佳，段裴苓在炫徒大比拼中从来都是第一名。
但每次从交流会回家，迎接他的都是黎央在这段时间里给他弄出来的烂摊子。
段裴苓痛并快乐着。
“我的徒弟啊，是一台自动闯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