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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湖湘子弟满天山
    肃州城下的血色残阳将城墙染成暗红,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白彦虎残部最后的抵抗已被刘锦棠率领的楚军铁骑彻底粉碎,河西走廊的咽喉要道终于重归王化。

    捷报传到中军大帐时,左宗棠正伏案批阅文书,听到消息只是微微颔首,脸上不见半分喜色。

    "大帅,刘将军请示下一步方略。"亲兵统领王德榜躬身禀报。

    左宗棠搁下毛笔,目光投向帐外那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

    "传令刘锦棠,对负隅顽抗者,'穷追痛剿,务绝根株'。"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在朱批上落下不容置疑的铁血印记。

    笔锋一转,又补充道:"但对胁从投诚者,一律免死安置。"

    王德榜领命而去,帐内重归寂静。左宗棠起身踱至地图前,手指轻抚过河西走廊的轮廓。

    十年征战,他深知"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的道理。

    屠刀只能暂时震慑,真正的长治久安需要更精妙的布局。

    三日后,肃州城各处贴出了安民告示。与此同时,第一批"善后局"的牌子在城中最显眼处挂起。

    流民们排着长队,在楚军士兵的维持下有序登记。

    年迈的刘典亲自坐镇,将一碗碗热粥递到枯瘦如柴的灾民手中。

    "老丈是哪里人?家中可还有亲眷?"刘典温和地询问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小老儿原是甘州农户,儿子被乱军所杀,儿媳带着孙儿不知去向..."

    老人颤抖着接过粥碗,浑浊的泪水滴入粥中。

    刘典轻拍老人肩膀:"朝廷已下令清丈荒地,授田安民。

    老丈若不嫌弃,可在肃州落户,官府会发给种子农具。"

    他转头对书记官道:"记下这位老丈的情况,优先安排。"

    同样的场景在河州、西宁等地陆续上演。

    一碗碗救命的粥粮,一句句抚慰的话语,连同重新确立的"王法",如春风化雨般滋润着这片饱经战火摧残的土地。

    人心,在杀戮后的废墟上艰难地萌发出第一丝绿意。

    左宗棠的行辕内,烛火通明。他正在批阅杨昌濬从兰州送来的奏报。

    这位曾因"杨乃武与小白菜"案黯然去职的能吏,如今被他力排众议重新启用,担任甘肃布政使。

    "杨公办事果然老到。"左宗棠对身旁的王德榜道,"

    短短三月,已清理积案百余起,追回被占田亩数千顷。"

    王德榜笑道:"大帅慧眼识人。只是朝中仍有非议,说杨公..."

    "不必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左宗棠挥手打断。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杨昌濬精于钱粮吏治,正是甘肃急需的干才。"

    他说着展开一幅巨大的西北舆图,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解释道:"旧的秩序已崩坏如沙。

    我们要重建的,是一张能深入大漠戈壁、绿洲回庄的严密之网。"

    次日黎明,一队快马带着左宗棠的手令奔向各地。

    很快,"厘金局"在迪化废墟旁搭起了简易棚子,开始清理混乱多年的商税;

    "屯垦局"的胥吏们手持丈量绳,行走在荒芜的田埂间;"保甲局"的差役挨家挨户登记丁口,重建基层治理体系。

    这些带着浓厚湘军色彩的临时机构,正以惊人的效率运转着。

    当迪化城头的硝烟还未散尽,这套新生的行政骨架已在残垣断壁间挺起了脊梁。

    秋去冬来,天山南北飘起第一场雪时,刘锦棠从乌鲁木齐送来捷报:屯垦初见成效,已安置流民万余户,开垦荒地数十万亩。

    随信还附了一份详细的官员考核名册。

    左宗棠仔细翻阅名册,目光在一个个名字上停留。刘锦棠不愧是"飞将军"刘松山之侄子,不仅勇冠三军,治理地方也颇有章法。

    他提笔在几个名字旁做了标记,都是年轻有为的湘籍军官。

    "传令给刘锦棠,让周汉任迪化知府,王德榜之弟王德胜任镇迪道台..."

    左宗棠口述着一系列任命,王德榜迅速记录。

    "大帅,这些人都是..."

    "都是我楚军旧部,知根知底。"左宗棠意味深长地说。

    "西北地广人稀,民族复杂,非有共同信念、彼此默契之人不能治。"

    随着一道道任命下达,越来越多的湖湘子弟开始在西北各地担任要职。

    魏光焘坐镇嘉峪关,统率精锐扼守咽喉要道;

    谭继洵奔波于南疆各城,清理田赋,推行保甲;

    杨昌濬在兰州统筹全局,保障后勤。

    左宗棠对这些人既委以重任,又通过频繁的书信往来保持着紧密联系。

    他写给刘锦棠的信中,对屯田水利的细节都有明确指示;

    给杨昌濬的批文中,对吏治考核的标准条分缕析;

    给谭继洵的手谕里,对处理民族纠纷的原则再三强调。

    "遥控而不失控,放手而非放任。"

    这是左宗棠独特的驾驭之道,他像一位技艺高超的琴师,轻轻拨动着每一根弦,奏响西北治理的宏大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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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又度玉门关时,左宗棠的布局已初见成效。

    从兰州到迪化,一张以湖湘子弟为经纬的庞大网络逐渐成形。

    低级军官被提拔为州县官员,幕僚文士出任局所委员,甚至连归附的董福祥等本地将领也被纳入体系。

    这一日,左宗棠在肃州城外视察新垦的农田。绿油油的麦苗在微风中摇曳,与远处苍茫的雪山形成鲜明对比。

    几位老农认出了他,纷纷跪地叩谢。

    "快请起。"左宗棠扶起一位白发老者,"今年的收成可好?"

    "托大帅的福,麦子长得旺着哩!"老者激动地说,"官府贷给种子农具,还免了三年赋税。小老儿活了七十岁,头一回见这样的好官!"

    左宗棠欣慰地点头,目光扫过这片充满生机的田野。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沙俄的威胁仍在,民族矛盾犹存,吏治民生有待巩固。

    但有了这套以湖湘子弟为骨干的治理体系,有了这些正在复苏的村落田畴,西北的长治久安已见曙光。

    回到行辕,左宗棠提笔给朝廷写奏折。窗外,一队新到的湘籍官员正在报到,他们年轻的脸上写满朝气与期待。

    左宗棠的笔锋在纸上顿了顿,写下一句:"湖湘子弟多才俊,重整河山待后生。"

    夕阳西下,余晖将肃州城墙染成金色。

    城头"左"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是一张正在改变西北命运的庞大网络,而这张网的每一个节点上,都跳动着一颗来自湖湘的热血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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