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也没有继续让徐?紧张。
他只是看徐?太没有约束,太随性,故意给徐?上了一点儿压力。
打开话匣子,说了一切情况,包括招魂,包括空安,以及黄之礼和吴镇清对他的绞杀。
所有的所有,全部和盘托出。
这里有一个细节。
罗彬没有隐瞒自己被招魂而来的事实。
除了张云溪,徐?是第二个知道的人。
罗彬想得清楚,既然要彻彻底底的合作,既然要和徐?进先天算山门这样的地方,保留太多秘密不好。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罗彬想要将何莲心的魂魄从司夜身上拔出来。
他没有这样的本事,莫坤也没说有这种能力,他只能寄希望在徐?身上。
毕竟当初的徐?,还能将一缕魂藏在符砚中,甚至悄无声息地寄存在他体内。
还有,徐?的天元定魄符能够收司夜,守窍定魂符也能让他在司夜攻击下保留魂魄不被吸取而出。
这代表徐?一样涉猎了相关于魂魄的阴阳术,是他目前唯一的机会!
想要人帮忙,首先就得让人能完全信任。
罗彬深呼吸,一直目视着徐?。
徐?眼神变化很多,很快,不停地舔着嘴角,看罗彬的目光,也像是浪涛一样,一惊又惊。
“我就说,罗先生你怎么会那么高的资质。”
“算上你以前的年纪,再加上你现在,你实际上得五六十,甚至是六七十岁吧?”
“即便我被关了十几年,也才四十多点儿,真论资质,我还是压你一头的,对吧?”
徐?的角度太清奇了,让罗彬完全无言,彻底沉默……
“不要太悲观罗先生,谁让你遇到了我呢?”
“分离一道魂出来而已,简直是小事一桩。”
“让我仔细看看,这司夜是何方鬼祟。”
徐?抬手。
黑金蟾作势要跳上去。
他飞速缩手,还本能地甩了好几下。
“蟾兄,你别闹……”
“咱们可没这么大的缘分。”徐?脸都稍稍发白。
黑金蟾却依旧衔着符,静静停留在落地的位置,没有将符吐出。
“嗯?”徐?稍稍歪头。
“这样吗?”他像是反应过来。
从怀中取出一张符,以符压向黑金蟾口中的符,黑金蟾这才一动不动。
罗彬看明白了。
黑金蟾是怕徐?直接拿下符纸,导致日巡出逃?
司夜活动于夜晚,日巡则是白昼。
否则,黑金蟾明知道自己会毒死人,又怎么会故意碰徐??这其实是提醒。
很快,徐?取下符,他仔仔细细地观察。
“魂体被镇出来的符,不能算符了,也是魂本身,能实质化,日巡和司夜不愧是阴司,级别不低。”
“白日鬼行,还是比较特殊的,咦……”
徐?正掐破手指,一滴血滴在了符上。
血顷刻间被吸收,闪过一抹黑。
“黑色……瘟癀……地气啊?”
“原来如此,我说呢,城隍大司夜,可分化万千,每个地界都能去一个,用之不竭。”
“原来,是大成的瘟癀鬼,受降听封了吗?”
“这事情简单多了。”
徐?抬头看着罗彬,更是一脸自信。
“什么是瘟癀鬼?”罗彬面露疑惑。
“这不好解释,你毕竟完全不了解,现在有两个选择,等天黑,天黑了,司夜自然能转变出来,天亮的话,得将你身上那只鬼放出来,嗯,就是你收的摄青鬼,我要借用她的凶狱遮住阳气,司夜不是单纯的瘟癀,如无意外,日巡是另一种鬼,两鬼合并了,司夜吃鬼,日巡不会,因此,日巡没办法将你母亲吐出来。凶狱有夜晚的效果,你心急,咱就这样做。”
徐?略?嗦,却将话解释得清清楚楚。
罗彬自是不想等待。
他将四合盘取出,人皮衣就压在盘下。
将四合盘递给徐?。
徐?脸色大变,又后退了两步,没有伸手来接。
随后,徐?再稍稍凑近,盯着人皮衣。
“罗先生,这就是你说的摄青鬼?”
“这是摄青?”
“五狱鬼啊哥哥……放五狱鬼出来,你嫌我命长……”
“嗯?你镇了五狱鬼?”
徐?人麻了。
罗彬其实已经说了很多。
昨夜的事情,已经足够让徐?震惊。
不过,一切还是在合理的区间内,罗彬是利用了阴阳术破大司夜,神霄五雷杵灭三个司夜。
执勤城隍的本事,反而一般。
可……罗彬将五狱鬼当成了摄青鬼?
那完全是两个级别的鬼,根本不可能一概而论。
“五狱鬼?”
罗彬再度皱眉。
黑金蟾在他肩头,他瞥了一眼,先前它皮肤的溶解,因为含服尸丹,完全恢复了。
本以为黑金蟾是镇压效果不够,没想到,是因为那女鬼级别太高?
摄青鬼,徐?都显得正常,五狱鬼,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怎么样也得等天黑了。”
“那两个执勤城隍的魂你给我。”
徐?不再碰四合盘,人皮衣,只是问罗彬索要符团。
罗彬自是将其交给徐?。
徐?将符团展开。
天亮,哪怕是符开了,鬼一样出不来。
随后,徐?将两张符团叠在一起,折叠成了一个三角形,又裹上了另一张符。
“你自己烧哦。”
“不是我怕因果,规矩还是规矩。”
徐?重新将一整个符团递给罗彬。
罗彬接过手中后,将其点燃。
火苗嗖的一声窜起。
炙热和滚烫,让罗彬将其甩落在地。
灰烟冒出,让火苗熄灭后,只剩下指甲盖大小一团黑色灰烬。
徐?踩了一脚,再在地上拧一圈,抬腿,只能瞧见一点微脏的脚印。
“行,干干净净了,白天烧的,和符一起湮灭,游魂都剩不下,你给他打成魂飞魄散,还能有游魂呢。”
“吃点儿喝点儿,去休息吧罗先生,晚上我叫你。”徐?手在腰间拍了拍,似是掸掉身上灰尘。
说困意,罗彬其实没有,他更在意的是能否将母亲魂魄完整无恙地取出。
只是人不可能不休息。
随便对付了几口徐?买的吃食,罗彬才回自己房间。
躺下后,阳光恰好全部照射在他身上。
那股熨烫感,更不停地涤荡走身上的阴寒。
闭眼,罗彬沉沉睡去。
这一觉,罗彬睡得很舒服。
怎么形容呢,像是做了一个梦,有人温柔地抚触他太阳穴,并轻轻揉捏,使得他精神极度放松。
如兰的香气,清淡而又典雅,让心境也变得更平静。
一声长长的吐息,是罗彬睡得更沉,更香了。
如葱的十指,轻轻抬起,敲打着太阳穴,随后顺着往下,按压在罗彬的耳垂后方。
罗彬,压根不是做梦。
在其床畔,多了一个人。
白纤!
此刻白纤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长裙。
她的道袍早已千疮百孔,沈东给每个人都新买了衣裳。
白裙说不上太精致,胜在白纤本身的气质极佳。
这不仅仅是原先道士的气场。
道貌和尼僧的相格,融合得愈来愈深。
白纤唇很轻微地蠕动,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随后,她一只手在罗彬身上摸索,取出来两枚白色的骨珠。
当初空安给了罗彬这对骨珠,也叫嘎巴拉,用于让罗彬封住双耳,避免被六阴山的法器中伤。
将骨珠贴于罗彬的双耳处。
白纤轻轻俯身,似是想爬上床榻。
阳光变得更刺眼了。
白纤的面颊,逐渐浮上一抹醇红。
她眼眸中更是一阵温润似水。
忽然,白纤身体猛地僵住。
一只手抓住白纤肩头,使得其没有倒下。
另一只手,按在白纤的后脑勺上,正贴着一张符。
那是一张人脸符,仿佛山岳压顶。
徐?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将白纤抱起,没有影响罗彬休息,匆匆走出房间。
先前,徐?想上楼,看看白纤恢复得怎么样了,敲门没反应,他怕出事,就推门进去看,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
随后,他就赶紧跑到罗彬房间来。
果不其然,他来得简直太及时!
差点儿就让罗彬掏上……不对!差点儿就出了大事!
白纤太不正常了。
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他只能用符将白纤给镇住。
很快,回到白纤房间,将人放在床榻上。
徐?坐在床边,显得愁容满面。
“我说姑奶奶,你非得当明妃吗?”
“又漂亮,资质有好,心态更通透,可怎么就被控制的这么深……”
“我还二号黑罗刹呢……你就一点儿记不住,非拿我当祭品。”
腹诽了两句,徐?又喃喃:“这空安……不对劲啊……烙印这么深?”
“印哪儿了?”
他稍稍凑近白纤,从脸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
……
……
此时此刻,罗彬的房间内。
徐?来了,只是瞧见白纤想要爬上床。
却并没有瞧见前一刻,白纤将两个嘎巴拉放在罗彬耳边。
刺眼的阳光下。
罗彬床畔悄无声息地多出两道人影。
那是两个僧人。
明明阳光很大,可他们就那样直接出现了,好似不受阳气的伤害。
他们的眉心空空荡荡,骨头被挖掉。
他们的小腿空空荡荡,腿骨同样不翼而飞。
伤口没有愈合,是深深血洞,使得他们两人看上去十分凄惨,
两个僧人就那么看着罗彬,面色十分虔诚,嘴唇微微蠕动。
如果场间还有人,就能听见,他们是在重复六个字的经文。
“嗡嘛呢呗咪哞。”